丈夫低著頭,在說著什么,朦朧的、我聽得不太清,或許是不太重要的內容,因為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耐心地等我回神,而是平靜地繼續說著,語調平穩,速度也很慢,就像我是他的客戶、或者沒有必要特殊關照的陌生人一樣,令我感到下意識的拒絕去全神貫注地聽,只是對“沒什么想留下的”語句機械性地眨了眨眼。
他似乎不感興趣我的反應,視線冷淡地掠過,修指抵著太陽穴,眼眸微垂,“其他的,還有嗎”
在問我嗎
我能夠給出什么回答
我明明連回應都沒有說呢。
不明白。
現在,這個回蕩著雨聲的寂寞空間,就算找再多的理由,做再多的分析。
我還是不明白。
怎么樣都好為什么為什么是由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呀。
我的痛苦、我對鮮血的渴望、對自己無法控制欲望的憎惡、對一切抑制不住的悲傷他都沒有體會過,卻忍受不住,這樣提出離開的要求了嗎
哪怕是直率地說出來,現在這樣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明明我已經很忍耐了、很努力地在維持著這樣的生活了,明明我那么地愛他為什么、為什么得到的還是這句話呢
完全不明白
“不”我的聲音像被粗礪的抹布擦過,干澀、稍微動一動就會感到牽制,帶著微微顫抖的隱忍,有點不自覺地哽咽,“不我、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到最后,我甚至是脆弱的歇斯底里。
丈夫的呼吸平穩,“為什么呢,夢光,為什么你不同意呢”
居然在問為什么
這還需要問嗎
他的頭發尾端還有著濕漉漉的雨水,冷峻陌生的神情,讓我有著自己也淋在窗外的暴雨之中的錯覺。
“太荒謬了,我今天是我的生日,怎么一回來就在聊這個”我幾乎逃避,強裝鎮定地說著話,聲音哽咽而討好,舌根有著鏈接心臟的酸澀感,“建人你餓不餓,我記得,冰箱里還有”
“已經過了,十二點。”難得打斷我的話,我聽到他說“這個提議為什么不同意呢我以為你會開心。”
開心
我心下有種荒唐的可笑感。
拿著種事情開心嗎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們都是一樣的嗎七海也好、灰原也好、那個人也好都像瘋子一樣地在這種時刻迥然地冷靜,明明不該保持著這樣的理智的,卻做出這樣刺眼的反應,面對著情緒在崩潰邊緣的的我說出反差極大的冷靜話語,是覺得這樣很帥氣嗎
這樣的反應,在他們心里會建立可靠的感覺嗎不一樣的話,用應對緊繃戰斗的冰冷方式,來對待這樣劍拔弩張的緊張對話的話,會讓人顯得更加高深聰明嗎
看著我,他眼底是淡薄的“果然是這樣嗎”的表情,因為冷峻俊美的深邃面容尋常不常擺出什么諷刺或笑容,說這句話的時候,只是微微地抬眼,就顯得極為冷淡,“厭倦我了嗎夢光。”
這句話難得的柔軟,是在示弱嗎
我心里的焦急和憤怒委屈一瞬間坍塌,甚至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樣,匆忙地應答,熱切卻冰涼的眼淚從臉頰掉落“不不是的、七海”
這樣問著,他不太關心后續理由的樣子。
眼神停留在我的面上幾秒后,淺淡地移開,輕輕點了點頭,“嗯,沒關系。”
我要解釋的話就這樣輕飄飄地得到了不在乎的評價,哽在喉中,動了動唇,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其實,我有感覺到夢光的變化,最初只是認為是奇跡發生了什么的確實很開心,可惜的是,異常的地方也有很多,最終串聯起來、想到或許跟五條有關,大概是香味的關系吧。那個人如果不想的話是不會留下任何氣息的,但工作的時候卻能聞到殘彌的留香,所以我大概明白了,雖然那時候確實很生氣。”
他靜了靜,沉靜地低眸,“甚至想買飛機票提前回來,但我的工作并不是那么輕松的,只能夠加快進度后來在機場候機的時候,懷著怒氣和他在電話里聊了天,想了想。嗯,也許只是單純對這件事覺得很厭惡吧。意外地,沒有什么激烈的情緒蔓延。”
厭惡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活著沒有意義。
雖然明白,或許不是對著我說但是,從丈夫的唇中輕描淡寫地吐出的時候
“建人”
“我們”我勉強而恍惚地、露一個蒼白的表情,“我們結婚的時候,不是發了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