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見他笑是真的,就知道他并不生氣這個,便道“鄉民生活不易,只想著多些山貨換糧食日用,哪里顧得上。聽說就是孔子餓極了也會翻墻,想來這也是人之常情雷部上神也是正神,想來是不會介意凡人小小借他一些威勢。”
“你倒是越發敢說了,連孔夫子的玩笑也有”郭敞點了點素娥,卻不是不高興的樣子。這不奇怪,皇帝作為最接近權力,甚至可以說是權力本身的人,能讓他們畏懼的東西極少。至少郭敞這樣很清楚權力運行法則的實權天子,孔夫子是不在他畏懼范圍內的。
儒家什么的,也不過是皇帝統治這個天下的工具。
“這不是玩笑,臣妾也很尊敬孔夫子正是因為尊敬,所以才不會把孔夫子當做是木雕泥塑的偶像,當做是沒有七情六欲,都不像是人,像是神了。”素娥笑了笑,這時候說的是真話“若真是讀過論語的,就該知道孔夫子是極有人情味的。”
“這可怎么說”郭敞挑了挑眉毛。
“嗯孔夫子還會說不撤姜食,不多食這樣的話,這樣聽著,是不是就同家里長輩差不多了對了,還有先進篇中,顏淵死,顏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按理來說,以孔夫子的德行,對學生的關照,該答應此事才對,但他偏偏拒絕了。”
“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后,不可徒如今士大夫都只看后半句,解釋夫子是為了禮,為自己做過大夫,不能像平民百姓一樣徒步行走,才不賣車的。但臣妾想著,前面半句應該一樣重要,甚至更重要。”
“這就是私情了,孔夫子亦有私心。自己的兒子雖然沒有才華,顏淵則非常有才華,但自己的兒子死的時候,他也沒有賣掉車架為他買槨,如今又怎么談得到為別人的兒子賣掉車架買槨呢”
“歪理那些士大夫聽了,怕是會覺得冒犯了。”郭敞責備了一句。然而他心里其實更贊同素娥的想法,畢竟他也是個對孔夫子、儒家沒有
敬畏的,能夠客觀看待論語這樣儒家經典禮的內容。
而只要客觀看待,就能知道孔夫子完全不是士大夫塑造的那個樣子很難說士大夫們是在騙自己,還是在騙別人,又或者兩者都有。
對于郭敞的責備,素娥自然是不會回嘴的,她只會溫溫和和地看著郭敞不說話。
然后郭敞自己就說了“不過么,你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是真讀了經典,有自己一番思索的人才能說的,這就比不知道多少人強了。”
“再者,也和你性情有關,你的性子一貫就愿意替別人想,好的壞的,想的太多了。也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怕你日后想的多了,多愁善感,倒教自己不好受。”
郭敞與素娥的談話總是這樣,其實說的東西也不見得多出奇就算有些趣味,可真要說起來,郭敞找不到口齒伶俐,善于說話逗趣的妃嬪么素娥相比起她們,其實還是不如的。
他覺得舒服,一天比一天喜歡的是這種松弛的狀態,所以才經常這樣和素娥說話說著說著,總會越來越溫情,越來越柔軟,都有些不像他了。
這種溫情,還和老夫老妻的默契、熟稔不同。那樣的狀態郭敞也是有過的,他和自己的結發妻子,已故的康皇后就是相敬如賓、和諧默契、一路同行的典范,但也不是這樣的和康皇后說話時,一切都能預料,整個人都很穩定,
而現在,雖然松弛,卻像是乘著風一樣,不知道要飄蕩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