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戍卻沒動,拎起酒退到一邊,一邊喝酒,一邊望著城門的方向,不知在等誰。
同僚是兵油子,插科打諢問他“裴兄弟,這是在等誰家的小娘子啊”
他模樣是一眾人里最好的,白日往城門一站,不知惹得多少小娘子春心萌動。
裴戍神色不動,笑了一聲,仰頭悶了口酒。
再抬眼,熟悉的馬車便映入眼簾,緩緩向城門駛來。
她回來了。
裴戍收回目光,提起酒挎刀便往回走。
轉身剎那,馬車行至身側。風驟起,他眼含笑意偏頭。
馬車內,沒有宋初姀的身影。
建康城外,盤龍山,大雨傾盆。
宋初姀渾身被雨水打濕,縮在竹林一角。
她被耍了。
許如意騙她說穿過竹林便是私園,她進了竹林,一轉頭方發覺,這里只剩自己。
竹林茂密,盤龍山陰側一眼望不到頭,周圍全是一模一樣的竹子,她走不出去。
山上多雨,臨近日落西山時候,盤龍山照例下了一場雨。
周圍沒有遮擋的地方,她只好躲在幾根竹子下,冷靜地開始反思。
她還是不夠聰明,她和許如意一點都不熟,許如意怎么會突然邀請自己賞花。
不,也許不是她不夠聰明,是許如意太蠢,是她始料未及地蠢,所以才放下戒心。
她和許如意以前只是在宴會偶爾碰面,兩人從未結仇,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讓她用這樣的蠢方法陷害自己。
宋初姀渾渾噩噩地想著,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的額頭不知什么時候竟已變得滾燙。
淋雨太久,她應當是生病了。
身體好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許如意好蠢,一生病,她開始思考自己會不會死。
可能真的會死,夏日衣衫薄,夜里山上氣溫驟降,她很可能會被凍死,或者病死。
雨還在下,耳畔是打葉聲,聽覺逐漸放大,最后又模糊。身上仿佛被車輪碾過,無一處不痛。
心中怨恨被無限放大,宋初姀惡毒地想,早知如此她應當把許如意從馬車上推下去,這樣起碼死得不虧。
然后她聽到有人在叫她,聲音很遠,她聽不太清。
額頭抵在竹子旁,鬢發貼在臉上很難受,宋初姀想要將頭發上的玉冠摘下,手卻脫力往下滑。
落到一半,冰涼的手腕被攥進溫熱的掌心。
宋初姀努力瞇眼,待看清眼前人,她鼻尖一酸“裴戍”
掌心的冰涼讓裴戍的心狠狠一沉,他去摸少女額頭,一片滾燙。
“你發燒了,我帶你回去。”
他聲音沙啞,用指尖將少女臉上的發絲摘到耳后“翹翹別睡。”
十六歲的少女身輕如燕,若是以往單只手就能將她抱起,可是今日他老老實實蹲下,將她背起。
山上一片漆黑,五感被大雨占據,裴戍只能循著記憶往來時方向下山。
兩人狼狽的不相上下,雨水將兩人澆了個透。夜雨寒涼,彼此的溫度是兩人唯一的慰藉。
身下男人的肩膀格外寬厚,少女半張臉窩在他頸間,啞聲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