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百姓這些年過得不好。
先帝在位的那些年重徭役,前幾年為追求長生之術更是任由江湖術士禍亂朝綱,官宦世家分散到各地魚肉百姓,朝廷自此一蹶不振。
新即位的小皇帝耽于享樂,即位之后將國庫的銀子大肆用在玩樂之上,因此今年的乞巧廟會,堪稱數十年中最盛大的一次。
裴戍站在廟會盡頭看著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嗅到了一股行將就木的腐朽味,他知道,這將是南夏最后的燦爛。
一張狐貍面具突然被塞到手上,裴戍回神,拿起面具看了看,問“要我帶”
“給我帶。”
宋初姀將臉湊過去,攀著他的袖子道“我時常施粥,可能會被人認出來。”
聞言裴戍一怔,壓下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他怎么忘了,小菩薩不是她一個人的小菩薩,她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女,他是被她救下的亡命之徒,他們能光明正大相處的地方,除了城東的小院,便只有山上的竹林。
宋初姀沒有注意到他眼底的失落,拽了拽她袖子催促他快為自己戴上。
廟會熱鬧,若是去晚了說不定會錯過很多好玩的東西。
裴戍拿起面具覆在她臉上,心緒翻涌,動作卻小心翼翼,生怕拽到她的頭發。
“裴戍”
中氣十足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兩人同時看去,只見一對年輕夫妻正笑意盈盈奔他們走來。
宋初姀一僵,立即躲到了裴戍身后。
來人是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漢子,他右手牽著一名樣貌溫婉小腹隆起的婦人,左手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看起來卻毫不吃力。
“孫大哥。”裴戍開口,不動聲色地將少女擋在身后。
那兩人走到裴戍身前,被稱作孫大哥的男人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張臉的少女,爽朗地撞了撞裴戍的肩,調侃道“本以為今日你無事才讓你當值,你若是早說有人相伴,我就安排別人了。”
裴戍笑了笑,只簡單回道“不耽擱。”
那孫大哥笑了,對著宋初姀夸贊道“裴兄弟當真是好福氣。”
他口中的好福氣大家都心知肚明,宋初姀眨了眨眼,沖孫大哥與他家娘子友好一笑。
她半張臉都被狐貍面具擋著,笑起來卻依舊漂亮,孫夫人眸子微亮,拿過自家郎君手上的食盒,從里面掏出一塊油紙包。
孫夫人“這是我剛剛做好的芙蓉糕,你們拿去嘗一嘗,若是覺得好吃就告訴老孫,我讓我家這個給你們捎過去。”
在世家圈子里活了十六年,宋初姀從未遇見這么熱情的人,下意識去看裴戍。
“多謝嫂子。”裴戍接過油紙包,放到了宋初姀手里。
他記得小菩薩喜歡吃這種糕點,也記得孫大哥經常念叨自家夫人廚藝極好,說不定她會喜歡。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手糕點,宋初姀訥訥道“多謝孫大嫂。”
她早已從裴戍身后出來,只是依舊緊緊靠著他。
裴戍牽起她的手,簡單寒暄了兩句便與他們告別,帶著她一同踏進人潮洶涌的廟會中。
手中糕點熱氣蒸騰,伴隨著細微小雨,格外有煙火氣,宋初姀側頭小聲道“你的同僚好像很熱情,他是個好人。”
裴戍嗯了一聲,卻說“不是所有好人都很熱情,也不是熱情的人都是好人。”
宋初姀不滿“我又不是笨蛋,不用你這樣耳提面命。”
她吸了吸鼻子,芙蓉糕的香氣傳到鼻尖,喃喃道“他們感情好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