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
華女士住院的那段時間。
父親遠在軍區,正值上升關鍵期,極難請假。
母親被人刺傷,在icu躺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時是他高考關鍵期,商從洲忙著沖刺省高考狀元,本就時間不夠。當下,他如同彈簧,被壓的不能再往下壓,弦被勒緊,整個人如履薄冰地活著。
怕母親離開,怕父親趕不回來,怕他沒有好好地照顧母親。最后,才是怕高考發揮不好。
華女士搶救完還沒醒來的時候,商從洲看著面前的卷子,眼睛都有些花。
頭腦混亂,完全沒法集中精神地學習。
他想著去買點喝的,提神醒腦。
在便利店,卻意外看見一個人。
沈以星的好朋友。
沈以星每次提到她,都稱呼她為書吟吟。
可是商從洲知道,她叫書吟。
在學校的高二年段的百名榜上看到過她的名字,五一匯演時,她在舞臺上自我介紹,說她叫書吟。
她似乎困了,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桌上,放著高二年段的物理試卷,寫題寫到一半。
商從洲站在桌對面,看著她的睡相側臉,焦躁不安的心情,陡然平靜下來。與此同時,他對她,萌生出某種很熟悉的感覺,像是在哪里見過她。
學校操場,讓她撿球不是,不是那時候,還得往前。
百日誓師,她遞給他話筒還得往前。
雨夜闌珊,他下車接她時間線再往前。
他記起來了,
那個在市圖書館,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女生。
醒來后始終側對著她,沒分他一個眼神。
他眼神里似有光,光影明滅。站了一會兒,商從洲繞過她,在飲品柜里拿了瓶乳酸菌飲料,結完賬,放到她桌上。
然后他離開。
商從洲離開得很突然。
離開前,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云淡風輕地說“既然沒吃早餐,那給你們半小時的用早餐時間,正好我有點事。半小時后,再回來。”
廣告部的人面面相覷。
眾人交頭接耳。
“商總應該不是在陰陽怪氣吧”
“不太像,商總又不是齊總,喜歡壓榨員工。”
“別想太多了,商總從來
都是個體諒員工的好老板,慢慢吃早餐吧。”廣告部部長安慰眾人。
離開會議室后,商從洲電梯,到六十七樓。
地面鋪著羊毛地毯,腳步聲被地毯吞沒。
商從洲停在三號會議室外。
這個角度,只能看見書吟的背影。
她脊背清瘦筆挺,頭發盤在腦后,一身的黑色制服,襯得人格外干練。她聚精會神聽著法國佬說話的模樣,冷肅感撲面而來。
那一向嚴苛事多的合作商,聽著書吟的話,竟時不時地點頭,臉上掛著贊揚的笑。
商從洲不知道的是,他看她的眼神,像是發現了什么寶藏。
商從洲只知道自己此刻進去,會打擾到這場會議。
所以他并未進去,在原地站了會兒,轉身要走時,會議室的門打開,截住了他邁出去的步子。
送咖啡餅干等小食的秘書走了出來,秘書見到他的時候,略有些驚訝,被他眼神制止,而后,聲音都咽回嗓子眼里。
門因她的進出,打開,緩緩合上。
里面泄出來的聲音,是道女聲。
聲音如記憶里,如每次廣播里聽到的那般。
婉轉動聽。
只不過這會兒,因場合不同,聲線平定,冷清。
門合上。
清冷的聲音宣告離場。
商從洲也轉身,默不作聲地離開。
他看上去和來時,和平時,也沒什么兩樣。只是低垂的眼睫,仿若泛冷的雨簾,漸于肅然,
好像,他的記憶力,遠比他以為的要好。
他記住太多,一個與他沒有什么交集的學妹的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