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良弼和商從洲口中的商良弼,好像是兩個人。
不止是書吟疑惑,商從洲更是匪夷所思。這簡直不像是他父親,他們相處了近三十年,商從洲從未見過商良弼這一面緊張的,無措的,莫名的溫馨體貼,像個慈父。
可商良弼對商從洲一直都是不近人情的嚴厲。
恍惚間。
華映容被煩了一上午,終于爆發了“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想要個女兒了,你要是有女兒,真是實打實的女兒奴。見個兒媳婦而已,看給你緊張成什么樣兒了,平日那個威風凜凜的商首長呢”
被罵了,商良弼也不惱,沉沉嘆了口氣“我這不是緊張嗎咱家小洲找到喜歡的人了,你也很喜歡那個小姑娘,我不像你們母子倆,能說會道,我怕我表現不好,給她留下壞印象。”
商從洲唇角勾起。
余光里,他瞥見書吟頭低垂。
他問“怎么了”
書吟搖搖頭,聲音發緊,輕顫著“沒什么,就是覺得你爸媽很好。”
商從洲的父親,商良弼,身上穿著的是淺藍色的毛衣,很顯年輕。
他五官偏硬朗,尤其是眉眼,濃眉黑眼,眼窩微陷,面無表情盯著人看時,給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但他從見到書吟那刻,臉上一直揚著笑。
長年繃著臉的人,笑起來的模樣很是僵硬,像是強顏歡笑。
可書吟知道,他是怕自己表現不好,讓未來兒媳婦害怕他、反感他。
商良弼并非能說會道之人,因此吃飯時,都是華映容與書吟聊天。而商良弼,說的最多的是“這個菜好吃,書吟啊,你嘗嘗。”
書吟“謝謝叔叔。”
商良弼這才露出一個尤為輕松、暢快的笑來。
華映容問書吟“我聽小洲說,你是我妹夫的學生,你倆是他介紹認識的。”
書吟“是的,算是他介紹認識的吧”
商從洲笑“我倆一個高中的,她是沈以星的好閨蜜,準確來說,我倆是沈以星介紹認識的。”
“星星的閨蜜”華映容震撼之余,是心有余悸,“幸好星星沒把陳知讓介紹給書吟,要不然書吟哪兒輪得到你小子”
“您這話說的,陳知讓和書吟也認識,但書吟只喜歡您兒子我。”商從洲玩世不恭的姿態,神態里隱有幾分遭人恨的狂妄不羈。
華映容面無表情“臉皮真厚。”
她和書吟道歉“我兒子身上有很多缺點,尤其是臉皮厚這點,你多擔待著點兒。”
就連商良弼也插話道“從洲啊,凡事低調些,你已經成家了,要有為人夫的沉穩,要實事求是。”
商從洲“不是,在您二老眼里,我不夠帥嗎”
華映容“你不過是遺傳了我和你父親的優秀基因,你有什么可驕傲的”
商良弼并不認同“我的沉穩,他沒有遺傳到。”
商從洲被說得啞口無言。
書吟唇邊的笑意不斷加深。
晚飯結束,因為華映容的一句“你別看小洲爸爸這么嚴肅,像是毫無情趣的直男,但事實上,他們商家只出情種。從他追我,到結婚,三十多年,他每個月都會給我寫一封信。你要不要看”
書吟和華映容來到家里的書房。
書房在二樓,面積很大,視野開闊,沿著落地窗能看見宅院里的池園與嶙峋假山。
華映容邊翻找著書信,邊和書吟說“你可別誤會了,小洲父親家世代從政,清廉正潔,以他家的財力,是買不起這套宅院的。這套宅院呢,是我父親送我的嫁妝。我以前和小洲都住在大院里,后來小洲有能力了,賺錢了,請了設計師,把這兒重新翻修了一遍,我才搬到這兒來住的。”
“說起來其實挺遭人恨的,我覺得我是個特別幸福的人,但這份幸福有很大一部分,是基于幸運上的。”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份幸運的,大部分人,都是很普通的度過一生。相愛會隨著歲月褪去色彩,熱戀期的
時候你儂我儂,你看像我這個年紀的夫妻,還有多少出門在外,是會手牽手散步的”
書吟怔怔“您和叔叔,還會牽手散步嗎”
華映容說“當然。”
書吟“我父母我好像從沒見過他倆牽手。”
華映容不以為意“大部分的夫妻都是這樣所以我說,我是特別幸運的,即便結婚三十多年,我依然能從你商叔叔那里,擁有多年如一日的被愛證明。”
終于翻找到一部分書信,華映容示意書吟過來看“這些是小洲出生那年,我和你叔叔寫的書信。你看外面,我寫了年份。”
華映容說“我和你叔叔說過,等以后小洲有了女朋友,就把這些都給她看。”
書吟“啊”
華映容臉上隱約有羞赧“炫耀一下,父親總不能和子女另一半炫耀,自己把孩子養的多好吧做父母的不就應該把孩子教養好嗎我和他父親一致認為,我們能和你炫耀的,除了愛情,也沒別的了要知道,連父母都這么相愛,你們更應該相愛。”
“好啦,你在這兒看吧,我先下樓啦。”
窗外飄起了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