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嘆了口氣“十日前他還不是這個樣子,那時候張九齡還很有精神,他的背總是挺得很直。”
“沒辦法,權力爭斗就是你死我活的,好歹他還保住了性命。”李長安評價,“誰讓他沒有他祖宗聰明呢。”
據傳聞,張九齡的家族張家是漢初留侯張良的后人。只是在為官之道上,張九齡卻沒有張良看得通透。
“文人總是有傲骨的。”沈初嘆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說張九齡還是在說誰。
李長安嘀咕道“我也是文人,說起來我也是有傲骨的。”
沈初假裝沒聽到。
也就是大唐人基礎教育太差,識字的人都不多,只要是能識字、讀過書、能作兩句壓得上平仄的詩的人都能自稱自己是文人,倒是讓這厚臉皮的家伙混了進去。
“張九齡好像是往東市去了。”李長安瞇著眼辨認了一下方向,拉著沈初跟了上去。
兩個人倒像是私生飯一樣,鬼鬼祟祟跟著愛豆。
“要是張九齡能親手給我寫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就好了。”李長安頗為可惜。
可惜現在她屬于武惠妃陣營,甚至都沒法大搖大擺來拜訪張九齡,想必張九齡也不會愿意給她贈字。
越臨近東市,街上的人就越多。長安城有一百多萬人口,卻只有東西市兩個集市可以買賣商品,縱然現在已經不像是唐初時候管的那么嚴格了,坊市內也可以開一些雜貨鋪子,可畢竟比不上東西市貨物齊全。
東市的人卻都往一個方向去,連帶著沈初和李長安都被擠了兩回。
“怎么都往買賣奴仆那邊去。”李長安認出了那個方向是交易身契的方向,先前她到東市找胡姬,就是在那邊。
沈初倒是略微一想就想到了原因。
“薛家被抄了滿門。”沈初低聲道。
李瑛帶入宮的那些侍衛就是薛銹領頭的,薛家正是太子妃的娘家。
薛家原本也是長安內有名有姓的大族,家眷奴仆,數百人是有的。
好在唐朝還比較寬泛,對于犯者家眷,也只是充入掖庭,做些累活,并不如明清一樣,家中男子犯錯,卻要發賣女子為奴為妓。
可薛家這一大家子,除了家眷之外,奴仆也不少,這些奴仆就沒有主子那樣的好運氣了,他們被拉到東市上,再次買賣,運氣好的遇到好一點的主家,運氣不好的被買回去,就說不準什么樣子了。
沈初和李長安被人擠著,不知不覺到了口馬行周圍。
一串的仆人和婢女被聚在一起,待在口馬行門前的空地上,其中甚至還有抱著孩子的婦人。
各個都面色蒼白。
畢竟前主家是薛家,他們在薛家,名義上雖然是下人,可過得卻比長安的普通百姓都還要好些,如今卻如牛羊一般被放在此處任人挑選,一般的高門大戶都有自己的家仆也不會來買這些其他高門大戶人家出來的奴仆,他們還說不準落到誰手里呢。
尤其是其中幾個容貌姣好的女婢,都已經忍不住哭出了聲。
被旁人買回去做妾還好,若是落到了不好的地方,豈不是生不如死
其中還有一個抱著三四歲大小的女孩的婦人,在眾人圍觀下更加狼狽,只能抱著自己的女兒讓她別哭,可那樣小的孩子哪是能哄住的年紀,還是躲在她娘懷里哭得厲害。
先過來問價的都是穿著富貴的人家,仆人堆里有長相姣好的女婢和身體健壯的男子連忙湊上前推銷自己。
去富貴人家家中干活總比前途未卜強。
其中倒也有去問那個帶著孩子的婦人的,只是聽了人牙子的介紹之后都要搖著頭走了。
大唐人還是喜歡生過孩子的婦人的,這樣的婦人說明有生育能力,寡婦往往寡不了幾年就會再嫁,帶孩子更不是問題了,娶了她娘,孩子自然也就是自己的孩子了,正好養大了還是個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