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一刻。
史思明站了起來,他的身后,十幾個跟從他的親信也站了起來。
長安城已經亂了起來,平康坊望樓燃起了火災,武侯鋪的防火兵丁正慌忙抬著皮袋滅火,已經到了深夜,朱雀大街上卻是人來人往,不停有身穿各類衙役服飾的衙役神色慌張來回跑動。
亥時二刻。
史思明抵達了大明宮,守宮門的將士已經被史思明提前換成了他的親信,這個時辰本該緊閉的宮門如今大敞,史思明眼神都不斜一下就帶人快步走入了禁宮。
寢殿之外,安慶緒牙關打著哆嗦,披甲執劍,眼中神情卻盡是惶恐,嚴莊站在他身后,面帶不耐看著安慶緒。
真是個軟蛋玩意。
史思明帶人過來后,也緊跟著站在了安慶緒身后,嚴莊身邊,史思明和嚴莊對了個眼神,雙方通個氣,心下頓時都安定了起來。
叛軍已經在長安城組成了一個小朝廷,雖說安祿山還沒有正式登基,可他早已經行了帝王權柄,手下臣子該封都封了。史思明是軍中二把手,嚴莊是行宰相職務處理政務的中書令,一文一武聯合起來足以操縱權柄了。
安祿山是雜胡,也沒正統學過怎么當皇帝,也不會治國,還是一身匪氣,無形中就給了嚴莊動手腳的機會。
“少郎君,臣已經把侍衛都調走了,還請您帶著我等速速行事吧。”嚴莊一低頭,遮掩住自己面上的不耐煩,換上了一副尊敬表情勸安慶緒。
替罪之羊,暫且好言好語哄哄他。
安慶緒依然慌張,安祿山有多暴虐他身為親子再清楚不過了,安祿山從胡地長大,從小受到他的繼父虐待,后來到了中原,位高權重之后也沒有改變骨子里的暴虐性子,安慶緒從小就怕他。
安慶緒一想到自己要親自動手殺了安祿山,握著劍柄的手就忍不住打哆嗦。
可事已至此,已經是退無可退,就是再害怕,他也不得不上了。安慶緒面上浮現兇悍之色,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
“入殿!”
夜色如墨黑沉,剛過十五,圓月還未彎,一輪圓月懸在半空,卻被幾片烏云遮擋住。
安祿山躺在床上,粗暴喘著氣,他身形太過肥碩,連喘氣都覺得力不從心,覺也淺,時常半夜喘不上氣驚醒。
忽然,安祿山睜開了雙眼,驚恐喘著氣。
他做了一個噩夢。
“李豬兒~”安祿山低聲喚了一聲,他口渴極了,想要喝些熱湯。
可喊了兩聲都沒有人出現,安祿山立刻憤怒了,他想要站起來教訓李豬兒,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第六感忽然給了他一點奇異的預警。
很多年前,安祿山也曾在草原上和野狼搏斗,在戰場上廝殺出名,已經很多年了,隨著地位水漲船高,他對于危險的敏銳預知也漸漸消退。可就在現在,所剩不多的危險預警本能向安祿山拼命預警。
今夜,似乎太安靜了。
安祿山喘息兩口氣,手拉著床邊的木桿,自己站起來身,慢慢挪到臥房前,剛出寢殿門,便正好對上了闖入院中的安慶緒一行人。
“孽畜!”安祿山看到安慶緒一身齊全的裝備,哪里還能不知道這個孽畜是想要行謀權篡位之事,當下便怒氣上頭,大聲呵斥出聲。
安慶緒沒想到安祿山居然還醒著,而且就站在院子里,他當下就亂了分寸,下意識往身后看向嚴莊尋求主意。
“殺了他。”嚴莊面色一狠,抽出了長劍,言簡意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