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初殉劍,也不是全為了男女情愛,不是因為持劍者是定清,而是因為當初肯豁出一身修為、所有基業、甚至生命去封印妖魔的人只有定清。
是為了所有普通百姓,是希望普天之下的家庭骨肉不再分離,為蒼生,為黎明。
但那些選擇明哲保身的門派,在之后一點點蠶食了清水派的基業,并為自己找補,不歌頌他們的犧牲,只講污點師徒相戀,有悖人倫,踐踏綱常。
將芳初為海隅蒼生殉劍的大義,輕飄飄地命名為愛情,還是畸戀,是為人鄙夷的師徒亂,倫。
他們不曾從封印妖魔中獲得名利,便詆毀他人的聲望。
因為他們雙目污濁,瞧不見清白之人,亦不信天地間存明理昭昭。
一百多年過去了。
妖魔已封,人心如舊。
花又青有時想要問問那位素未謀面的芳初師姐,如果她知道如今,當初依舊會選擇以身殉劍嗎
她舍命想救的人都在詆毀她,作踐她。
可惜永遠得不到答案了。
唯獨明月千古如一日,默默不言照世間。
花又青將桌上的棗泥糕全部吃下,喝了兩杯水,聽到傅驚塵問金開野,打算如何處置妖尸的源頭
金開野緊皺眉頭。
他說“葉宗主說,時日已滿,希望我們能將她封住,裝進大乾坤袋中帶回玄鸮門。”
傅驚塵頷首,并不意外“果然是要煉化。”
花又青忽然出聲“她叫什么名字”
金開野沒懂“什么”
傅驚塵轉身,對她說“她沒有名字,前幾日我翻閱縣志,記載中,她是方袁氏應當是方二為她取的,她本姓或許從不是袁。”
方袁氏。
花又青想到祠堂中供奉的那些木制牌位,xx氏,連名字都不曾留下,只是夫姓和父姓的拼接,沒有半點屬于自己的痕跡。
她問“為什么不直接超度了她呢怨氣如此重,所鑄造的兵器,更易造殺業。”
金開野不知怎么同妹妹講,他亦是從這個年齡走過來的,一路見血,一路踩著骯臟。
他僵硬地半蹲身體,想要摸摸她的頭發,又怕弄痛了她。妹妹初學玄術,細皮嫩肉的,不像他,皮糙肉厚,一身蠻力。
想好久,金開野才笨拙地說“你說的很對,我們會超度她的。”
花又青說“你真的不會撒謊哎,連小孩子都騙不過。”
她低頭,說“我知道,就是不甘心,沒關系,你不用故意說假話哄我,我明白。”
就是不甘心。
只覺對方可憐,不該遭受此等酷刑,生時被利用,如今竟連死都不能,還要被繼續利用。這些個利用她的人,沒有一個知道她的本名。
罷了。
花又青勸慰自己,不過是幻境而已。
你阻止不了什么,你只是需要融入這個門派,打聽線索。
桌上燃燒的香,終于到了底,最后一截晃了晃,脆軟地落滿香灰。
時辰到了。
山光黛浮,浮云卷靄。
王不留終于醒來,又是哇哇一陣吐。金開野照顧孩子得心應手,勸他留在此休息,他猶豫著,剛想答應,冷不丁看到花又青,立刻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