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破碎的風燈挑開寂寂黑暗,恍然間照耀這滿室通明。
葉靖鷹坐在床上,看著熟悉的少女走近。
花白胡子抖抖索索,他顫聲“青青”
和以往一樣,她打開那破碎的風燈罩子,用里面的火苗引燃蠟燭。
燭火中,花又青跪在床邊,結結實實磕頭,隱隱有泣聲“不肖孫女來看爺爺了。”
聽見動靜,葉靖鷹跌跌撞撞,慌亂起身,差點跌倒。
一雙猶如老樹皮、枯瘦的雙臂扶她起來,葉靖鷹眼底有淚“青青啊青青快起來,地上涼。”
這樣說著,他繃著一張臉,斥責“為何這么晚才來”
“我起初不知,只當你們不會再記得我,”花又青擦淚,哽咽,“對不起,爺爺,我該早些來看你,但是我師姐病了,我不敢”
她察覺到,葉靖鷹已經老如枯松。
短短三年,對老人而言,好似過去三十年那么久。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過去的話不許再提了,都過去了,如今你好端端的,還活著真好,真好。”葉靖鷹扶她坐下,“先前無憂那孩子,給我送來了些好茶,帶著茉莉和青葡萄的香,尋常少見,我想你一定愛喝,就給你留著坐,我去拿。”
他背過身去,行動遲緩,拉開多寶柜上一個又一個的小抽屜確認,好像是忘了放在哪里。
背傴僂成一張弓,枯白的長發垂下,就連走路,也比尋常人遲緩許多,如被曬干的樹枝、枯碎的葉子、斑駁的老榆樹皮。
終于翻到了,葉靖鷹喜不自勝,捧著那個小白瓷瓶“來來來,青青,快來嘗嘗,爺爺給你留的好東西。”
花又青雙手捧臉,微微探身,認真看。
揭開小白瓷蓋,葉靖鷹當成寶貝的茶葉,沒有絲毫的香味,更無茉莉和青葡萄的香氣,只有一股陰霉霉的餿味兒。
花又青看到葉靖鷹抖著手,將那白瓷蓋蓋上。
他唉聲嘆氣,嘀咕“沒保存好,怎么就發霉了呢才放了兩年”
語氣頗為可惜。
花又青叫“爺爺,我心里已經喝到啦。”
“還是那么鬼機靈,”葉靖鷹說,“和你哥一樣的貧嘴貧舌,這么多年了,就沒見過比你兄妹倆更巧的嘴手怎么受傷了”
她想藏,又被葉靖鷹看到。
最終還是局促不安地攤開,放在他眼下。
葉靖鷹瞇著眼睛看那道小口子,這次,沒用什么治療的術法,而是轉身去多寶格柜,從最下面抽屜翻出干凈的白布和幾瓶草藥。
收拾妥當后,才瞇起眼睛,將白布條裁開,敷上草藥,給她包扎傷口“怎么如此不小心”
花又青喚他“爺爺。”
“嗯”葉靖鷹仍久瞇著眼,年紀一大,視力退化,和尋常的老人沒什么區別了,“怎么了”
“如果一個人魂魄受損,是不是記憶也會受到影響”花又青急急問,“我大師姐受了好嚴重的傷,我們取了還魂花來,成功讓她蘇醒;可醒來后的大師姐記憶錯亂,是怎么回事”
葉靖鷹已經包扎好她手指的傷口,捋著胡須,沉吟片刻,說“聽你描述,大約是強行離魂時,魂魄碎片粘在身體上,不曾完全脫離若是重新回魂,魂魄和自己原本碎片,時而對得上,時而對不上,便會發生這種記憶混亂的情況。”
花又青問“這種情況,容易治療嗎”
“有些難度,”葉靖鷹搖頭,他說,“關于魂魄一事,當年就連定清也不能成功勘破,更何況遜色于他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