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一溜車馬停在戚國公府門前,小廝忙進忙出的裝行囊,可謂熱鬧。
片刻后,主家眾人相攜出來。
“這些時日多有叨擾,謝某這就告辭了。”謝家主道。
國公爺耿直道“你我姻親,不必生分,來日我與公主去姑蘇,也少不得打攪你。”
“那自是好,謝某便掃榻以待了,哈哈哈哈”謝家主捋著美髯喜笑道。
話別幾句,謝夫人拍拍謝蘊的手,溫聲叮囑“叔母說的話,可要記在心上,萬事不過自己,要珍重自身才是最最要緊的。”
謝蘊點點頭。
謝夫人又湊近些,與她低聲言,“子嗣不必急,你如今身子小,再等兩年也是無妨的,你婆母這邊,我亦說過,若是府中有旁人嚼舌根子,該處置處置,不必心軟。”
“好,叔母放心,阿蘊記下了。”
昨日已話別,該交代的事宜,都已說過了,眾人在府門前也沒多耽擱,登車上馬。
“阿姐,不必太過惦念我,再過兩年我長大了,便能時常來瞧你。”謝執小大人似的背著手道。
謝蘊想起上世他尸骨無存的慘狀,眼眶一熱,險些落了淚。
抬手摸摸他腦袋,溫聲道“阿姐知曉,你在家中也要聽話,跟著叔父好好讀書,莫要偷懶,叔父叔母年紀大了,一路上你要好生照看著些。”
“阿姐放心,我如今都是大孩子了。”
謝蘊點點頭,“去吧,莫要讓大家久等。”
謝執規規矩矩與她拱手見了一禮,翻身上馬。
小郎君動作利落,肩背單薄挺拔,已初見少年英姿。
窺得見幾分日后,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景致。1
車馬漸行漸遠,直至瞧不見了,謝蘊方才收回視線,余光瞥見一抹桃紅,扭頭瞧去,面色詫異。
白氏沒走
察覺到她的目光,白珠兒沖她微微笑了笑。
謝蘊也微微頷首,收回視線。
“進去吧。”永嘉公主道。
眾人回到云七堂,謝蘊與白珠兒被叫了坐。
丫鬟上了熱茶點心后退下了,嬤嬤卻是端著一個烏木盒子走了過來。
永嘉公主放下茶盞道“這是家里各院的花銷賬冊,鋪子莊子田地別院的賬本,還有庫房鑰匙。”
白珠兒頓時心里一緊,抿著唇瞧向了謝蘊。
謝蘊神色淡淡,似是沒覺察到。
永嘉公主掃了眼白珠兒,又道“這些本該是交給大郎媳婦兒的,但瑩姐兒還小,交給嬤嬤照料,總歸是不安心,思前想后,還是先由二郎媳婦兒管著,想來你出嫁前,你叔母教你不少,大郎媳婦兒若是無事,便多去阿蘊院里走動走動,學上一二。”
白珠兒瞬間一張臉紅透,面色透著尷尬。
她不論如何,也是謝氏的嫂嫂,永嘉公主這般說,將她不堪的身世揭露人前,半分臉面也不給留。
她手指掐進掌心,面頰滾熱,心卻是涼透了。
昨兒嬤嬤還說,她若是隨大爺去江陵,怕是永嘉公主會將中饋交給二房。
但如今她在,永嘉公主也明晃晃的這般行事,將偏心二字寫在了臉上,絲毫不顧及她。
“兒媳不敢。”謝蘊起身行了一禮,“中饋向來是家中主母所掌,母親康健,大嫂也無恙,兒媳斷然不敢接,還望母親見諒。”
上世白氏不在鄴都,永嘉公主也在今日將賬冊鑰匙交于了她。
那時謝蘊知曉,永嘉公主是存了幾分試她深淺的心思,為著名聲她接了,管理家中庶務,操持宴席,不曾墮了謝氏之名。
如今推拒也是為了名聲。
白氏為長嫂,日后是戚氏當家主母,若是賬冊落在他們二房,便是逾距,謝蘊無異于被置于火上烤。
再者,她委實不愿再為戚鈺、為戚氏付出什么。
“無妨,你大嫂也能體諒。”永嘉公主勸著,瞧向了下位坐著的白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