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觀穹說“徒兒已經長大了,師父知不知道”
她當然知道,眼前的宋觀穹即使半跪著,身量也如青松一般高大挺拔,在這方不大的內室里,自然而然地帶著壓迫感。
尋常站立著,夏訴霜看他都要仰著頭才行。
夏訴霜不明白他為何糾結長大的事,多大的人在師父眼里都是一個晚輩。
一個封紅,長輩應給的,他收下便是了。
她枕臂懶洋洋道“阿霽長大了,師父也還是你的師父。”
霽微,是白祈山人仙逝前為宋觀穹取的字,雖還未用上,但他不愿意被喊“木木”,夏訴霜便改成了“阿霽”這個稱呼。
師父還是我的師父嗎宋觀穹將封紅收進懷中,笑意清淡不達眼底,“是,師父安睡,徒兒很快就回來。”
“乖。”
摸摸他的頭,夏訴霜翻身又睡了過去。
背后沉默了一會兒,被子被他拉上稍許,才響起離去的腳步聲。
“元日都不得休息,師兄還真是得太子看重。”項箐葵嘆了一聲,便不再管,又細細打量師父的裝束來。
師父原本的容顏描風畫月,其容皎若清輝,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建京時興奢麗之風,裝扮在她身上,和原本的氣質卻并不相悖,可見首飾選得精妙。
如今夏訴霜整個人宛如細膩的工筆,那勾勒過的筆觸,看就了挪不開眼,便教人心里癢癢。
“是師兄挑的嗎”
項箐葵納罕地看著她烏發上墜下的紅寶石,還有頰上撲的桃粉色的胭脂,實在是襯極了師父如雪的肌膚。
夏訴霜點了點頭“是啊。”
她住的院子里,梳妝臺上其實不放半點釵環首飾。
世人不知,一劍孤絕的江湖劍仙夏訴霜,其實有一個大大的弱點。
那就是她在做選擇上,有十分的困難。
夏訴霜在山上時,曾被請為一對兒她救過的獵戶夫妻主婚,當地有一習俗,會請主婚人將一束新鮮的桂花送予新婦。
主婚前,已有好幾束桂花放在了貼“囍”字的盤中,結果夏訴霜還是差點耽誤了人家成親的吉時。
宋觀穹當時就在一旁,聽著師父念叨“這一束好,帶著露水,新鮮,這一束也好,花開得盛,一定多福”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選。
最后還是宋觀穹見堂上氣氛不對,將一束桂花塞到師父手里,推著她轉身,才沒有讓婚典出亂子。
不過自此夏訴霜也在十里八鄉聞名了,痛失了所有主婚的資格。
對于此事,夏訴霜本人極為羞窘,不許別人再提,更是避著那些生活在多難山周遭的獵戶農戶。
時日一久,人人傳揚多難山的山主脾氣愈發古怪莫測,性情冷如寒冰。
到了建京,這毛病也沒改,滿匣的首飾放著,她反而披散著烏發,半天踏不出房門。
其實裝扮之事,她拿不定主意,讓院中女使做主即可,但宋觀穹倒是不嫌麻煩,每日都將釵飾衣裙攏成一套送過來。
日日不同,她盡換上就是,省了許多猶豫的工夫。
是以夏訴霜抵京的每日穿戴,都是出自徒弟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