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訴霜差點心軟,忘了身上的疼痛,說自己去不去都行。
她咬住舌尖,將話說下去“我就去住幾日,和小葵花一塊兒住也也方便出游,免得她日日來尋我。”
“是真的。”她強調。
他才幽幽說道“好,徒兒派人去知會師妹。”
說完,屋中又靜了下來。
夏訴霜已然無話,往日的問候和閑話無法現在說,她沒有那份從容。
宋觀穹將一個胖肚的小白瓷瓶放在桌上,“傷藥。”
什么傷藥
她何時受傷
夏訴霜反應過來,臉慢慢紅了,腦子又回了蒸籠里沸騰,差點要把藥砸徒弟臉上。
放下之后宋觀穹就離開了,留了一室靜寂予她。
夏訴霜久久地獨坐在那兒,并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平靜之后,她握住那個瓶子,心口反而跟堵住了一樣難受。
大徒弟是她最親近的人,這么多年師徒相互扶持,情誼極深。
夏訴霜自幼失怙,最為珍視的就是師徒之情,兩個徒弟填補了她在親情上的缺憾。
一想到往后再難坦然與阿霽相處,連他臉上的傷,做師父的都無法坦然去關心,夏訴霜怎么可能不難過。
檐鈴響了幾聲,近山近水凜起精神,跟上了沉默的主子。
宋觀穹提著裝藥碗的食盒往前走,手下的人伸手來接,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親手將避子藥送給心上人的滋味,很不好受。
他與師父發生的事,是她想盡力抹去的一切。
未蓋嚴的盅碗擦撞出聲音,原來落荒而逃的其實是他。
遲鈍如近山,也覺察到了氣氛的沉悶。
主子到底不過十九歲,大事上再是運籌帷幄,一旦涉及到女師父的事,還是拿不出那份從容應對。
積雪壓斷了一枝枯竹,宋觀穹的聲音在寂寂長夜里響起“去歲師妹不是跟一個江湖人薛九針打得火熱嗎”
近水答“是有此人。”
“你派人知會他,就說師妹歸京了,盡快些。”
“屬下明白。”
第二日,一個興沖沖的身影沖出了客院,沒多久,就竄進了青舍里。
“主子,主子我回來了。”近山止不住高興地喊。
近水喝住了他“吵什么待會兒大夫人一時三刻就要派人來催了。”
“是,是”
近山站定,受了訓斥臉上的笑也不見減少。
宋觀穹提著外袍走出來,邊穿邊問“師父為何找你過去”
“是女師父問起了世子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還讓屬下帶了藥回來,囑咐世子的傷口不要沾水。”近山一氣兒說完,將手里的瓷瓶奉上。
藥膏宋觀穹這里不缺,師父一定也知道。
她讓近山將這瓶藥帶給自己,只是為了告訴他一件事。
師父始終是關心他的,不管發生什么。
宋觀穹接過藥瓶,感覺到外頭初春已至,幾縷柔風吹散了眉頭的愁結。
“你怎么說的”
近山難得有了機靈勁兒,“屬下將主子在養榮堂說的話都告訴女師父了,她知道了主子的傷是為維護女師父得來的。”
“嗯。”
見主子終于開顏,近水趁勢開解道“女師父一定是在意主子的,只是事情一時發生太快了,怕是嚇著她了,可即便這樣,她也放不下主子,主子受一點委屈她都要過問,根本沒法冷眼不管。”
是啊。
宋觀穹當然了解他的師父。
他從十一歲與她相伴,太知道師父的生活有多單調,她終年守著多難山上的三間茅屋,不諳紅塵俗事,師祖去世后,身邊只得他和師妹并兩名老仆。
她擁有的東西就這么多,怎會不珍視呢。
自己在師父心中分量絕對不輕。
可惜不是他想要的位置。
那位置原來早被別人占去了宋觀穹垂目看手中握緊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