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玲抽空看了眼,怒罵道“去你媽的,老娘什么時候欠你三千了”她陡然起身,噔噔噔跑出來,一巴掌拍下一旁虛報的男人“滾你媽的,一個個來。”
王見秋一言不發,默默付了錢。
付完錢,人也散了。張玲上下掃視她,抹著劣質唇膏的嘴巴斜斜一勾,表情似嘲似笑“現在有錢了,穿得也人模人樣了,連麻將館都不愿意進了。”
屋外陽光呈金色,照得少女面色紅潤,皮膚白皙,像最尋常富養出來的女孩。
王見秋收好手機,淡淡道“付完了,還有事嗎”
張玲從柜子里拿出一包煙,館里老板娘大喊“剛付完錢你又拿我煙。”
她不耐煩道“等會付你,我差你這五塊錢嗎”
她點了煙,狠狠抽了口,把灰彈在地上,語氣陰陽怪氣“現在找回親爸媽了,連個電話都不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
王見秋烏黑沉靜的眼眸看著她,面上沒什么表情道“我們以前也不打電話。”
她們的關系就是這樣淡漠涼薄,誰也不在乎誰,誰也不會過問誰。
她不知道王富去了哪,是不是坐牢了,還是重新回到戒毒所,亦或者是死在了什么不知名的角落里。
她不知道張玲去了哪,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哪醉生夢死,又或者是被人追賭債。
張玲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不知道她住哪里,學什么,現在多高多重,又要去什么地方。
她們之間可能沒有所謂的母女情誼,連怨恨都沒有。
張玲缺錢時可能會給她打電話,有時打,有時也不打。
手邊的煙頓在半空,張玲又怒了“有錢了翅膀也硬了,付個小一萬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見秋不想爭執,只問道“叫我回來做什么。”
“叫你回來付錢。”張玲咬著煙蒂,狠狠抽了口,然后往狹小昏暗,充滿煙霧的麻將館里走去,正要進去時,她想起什么,回過身來,半邊身子沒入黑暗中,語氣很隨意“對了,那個老房子要拆掉了。”
“什么”王見秋眼瞼微睜,直直望著她。
張玲嗤笑了聲,把煙灰一彈,轉身進去,拉開座椅坐下“快快快,我的手氣馬上就要變好了。”
王見秋俶然往小區外面跑去,越跑越快。光影在她后面裁成一塊塊斑駁,明暗穿梭。
十一月深秋,正值萬物凋零。
道路兩旁的銀杏樹穿城而過,撒下大片金黃色樹葉。
頭頂艷陽高照,候鳥在聚集南飛,身邊刮過去的風越來越大,卷著落葉幾乎咆哮。
王見秋看不清路,瘦小的身影仿佛被籠罩在磅磷的落葉中,只有機械的身體記憶指引她往前跑去。
前面的路泛著白光,仿佛彼岸。
原來是下坡啊,她恍恍惚惚往前沖去,一腳踏空才后知后覺。
頭頂撞地,手肘磕碎石板路,淺白色的身影從坡頂一路翻滾到坡底,咚的一聲撞到消防栓,這才止住滾動。
不知何處傳來一道溫和帶暖的女聲,在沉沉的天幕下輕聲喚她“小秋,小秋。”
“奶奶的小秋啊。”
“快回家吃飯啦”
王見秋也曾有過可以說是美好的童年回憶。在她幼時,在那個和善又溫順的老人還健在的時候,她是她的“小秋,秋秋兒。”
奶奶會抱著她,親親她,和她在院子里蕩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