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芙綿發髻松散,有幾縷可憐地垂落在臉側,使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動人。她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明亮,此刻含了瑩潤的水光,直勾勾地盯著崔忱。崔忱一時怔愣,將那些想要問出口的話忘了個干凈,訥訥頷首。
“我幫、我幫……”
姚芙綿松了口氣,回頭看了眼,見四下無人才放心地與崔忱上了馬車。
“姚娘子要去哪兒?”
姚芙綿為難地蹙眉。
她無處可去。
崔忱理所應當地認為姚芙綿既回來了,自然是要回江府的,剛吩咐車夫掉頭回去,姚芙綿立刻大驚失色地捉住他小臂。
“不、不可!”
似是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不妥,姚芙綿收回手,低頭咬唇不語。
見姚芙綿神色惶恐不安,想依賴他又心有顧慮的模樣,崔忱心像是被輕輕敲了一下,軟得一塌糊涂。
他柔聲問道:“姚娘子這陣子是去了何處?我聽聞你在月余前回洛陽時下落不明。”
“郎君有所不知……”姚芙綿方一開口聲音便委屈得哽咽,崔忱忙遞了塊帕子過去,寬慰道:“若是不便宣之于口,姚娘子不必勉強自己。”
姚芙綿接過手帕擦了兩下眼淚,情緒才有所平復。
她不清楚是否能向崔忱坦白事實,畢竟崔忱與江氏關系匪淺。江硯又是世人稱贊的君子,無數人將他當做楷模,模仿他的言行,比起讓人相信江硯會做出囚困她的不齒行徑,世人顯然更愿意相信她成了個瘋子。
“我原本已經到洛陽,不料勞累過度昏睡過去,再醒來時已在一處陌生的偏僻小院。”姚芙綿抿了抿唇,嗓音依舊輕緩,“是有人將我擄走,一直將我困住,令我錯過與宋世子的婚期。”
崔忱驚駭,憤憤道:“豈有此理!是何人如此下作?”
姚芙綿低下頭:“不知……我未見到其真面目……”
說到底,姚芙綿與崔忱僅有幾面之緣,姚芙綿不清楚他品性如何,不知說出實情后,崔忱是愿意幫助她,還是借此將她送去江府邀功。
她說得半真半假,即便日后崔忱發現真相,她亦有理由為自己開脫。
她暫且先跟著崔忱,若他當真是個可靠可信之人,屆時再與他解釋這些緣由也不遲。
“那人既有如此本領將我在一眾侍衛眼皮底下擄走,又能隱瞞到今日,想是身份不俗……”
“這期間……”崔忱斟酌問道,“他們可有害你?”
“不曾。”
捉走姚芙綿,卻又不傷她,崔忱擰眉沉思,片刻后恍然道:“莫不是熟人所為,只為讓你錯過與宋岐致婚事?”
姚芙綿不語,顯然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那人既有如此大的本事,又知曉其中內情,范圍應當不會太廣才是。
想到方才提及江府時姚芙綿的驚恐,崔忱不解道:“既如此,姚娘子更該去尋江家主才是,以江氏的能力,要揪出背后之人不難,亦能護你周全。”
聽到江氏,姚芙綿渾身微不可察地顫了下。她擡頭,一眨不眨看著崔忱,眼底很快蓄起淚水。
“正是不知是何人,才誰都有可能是罪魁禍首。”
“我前幾日伺機逃了出來,本想去衛國公府找宋世子,卻不知他已經離開洛陽……”姚芙綿淚眼婆娑,擡起臉看向崔忱,“芙娘不敢信他人,在一處荒廢的寺廟躲了幾日,孰料那寺廟今日被幾個無賴占領,芙娘走投無路,幸好遇到郎君……”
崔忱了然。
因他是博陵人士,與洛陽世族無糾葛,姚芙綿才會如此信任他。
姚芙綿的遭遇凄慘可憐,崔忱憐惜之余不受控地生出幾許得意的心思。宋岐致不在,姚芙綿信任的人只剩他了。
可很快崔忱又因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如此,與乘人之危有什么區別?
“姚娘子放心。”崔忱鄭重其事道,“忱非無恥小人,斷不會做出背信棄義之事,更不會將你下落告知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