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陰郁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像一頭面臨危險的猛獸,仿若她只要一點頭,他便會立刻沖上去將她咬碎。
姚芙綿是被他強行帶來幽州,之后種種都非她所愿,因她無法獨自逃離,又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仰賴他。
這陣子她對他說的那些好聽的話,大概又是她一貫哄人的伎倆。
而他依舊無法辨認虛實,重蹈覆轍地著了她的道。
“宋岐致平步青云,前途無量。”江硯語氣冷冷,平靜的表象下忍耐著盛大的怒火,“你是不是后悔當初放棄與他的婚事,想要與他舊情復燃?”
“如今見我深陷泥淖,而宋岐致風光無限,你便想要擺脫我。芙娘,你休想——”
江硯的聲音戛然而止,臉微微偏向一側,齊整地被束著的長發也因那一巴掌而有幾縷不安分地垂落。
他怒氣未消,擡眼看去,卻愣住。
他看見姚芙綿氣得渾身發抖,眼眶鼻尖發紅,委屈地咬著唇瓣,胸脯起伏不定。
她的手還在半空,掌心因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紅。
江硯撇開眼,薄唇抿得平直,一言不發。
“要不是為了你,我操心這些做什么……”姚芙綿嗓音哽咽又悶澀,不知江硯為何會曲解她的意思。
“宋岐致曾與你交好,我們如實告知他,他看在以往情分上說不準能幫襯一二,何況他還是御史,掌管刑罰……”
“我不過是、不過是想要他幫你雪洗冤屈,難不成你想背著降城叛敵的罪名一輩子?走到哪都遭人恥笑?”眼淚模糊了視線,姚芙綿徹底看不清,“我也想你做回從前高不可攀的江懷云,讓那些趁機落井下石的人都瞧瞧,你才不是什么反賊。我不想讓你回洛陽后遭人冷眼,被人在背后謾罵……”
江硯怔怔聽著,眸光微動。
姚芙綿泣不成聲,眼淚糊了一臉,說到最后近乎嚎啕大哭。
半晌,江硯步伐艱澀地走過去,擡手小心抹去她的淚水,干啞無措道:“是我錯了……你莫哭了……”
姚芙綿哭得更大聲,一邊含糊地繼續控訴。
“當然都是你的錯,你害我回不去揚州,害我跟著你顛沛流離,害我在營中不得自由,還害我整日擔驚受怕,還害我……要為你將來回洛陽后的事煩惱……”
江硯將她抱在懷里,下頜蹭著她的頭頂,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安撫。
“芙娘,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江硯柔聲問。
姚芙綿從他懷里擡起頭,紅著眼瞪他:“假的,你死了也與我沒什么干系。”
江硯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你舍不得。”
他又似呢喃一般自言自語地重復。
“你舍不得我。”
姚芙綿已無力氣再跟他計較。
待姚芙綿緩過來后,江硯命人打來熱水,用帕子浸濕又擰干,給她擦去臉上淚痕。
之后,江硯又托起她手背,給她揉方才打他的那只手的掌心,輕聲問:“還疼嗎?”
想到自己方才的模樣著實有些丟人,姚芙綿不愿回想,也不肯理他。
江硯不在意,給她吹了吹,片刻后又說道:“宋岐致沒死。”
姚芙綿整顆心像被人拋起又接住,起起落落,不得安寧。
她忍無可忍:“你究竟哪句話是真的?”
“宋岐致無事。”江硯道,“我與他交戰三回合后便各自退回陣營了。”
二人不曾切磋過,但各自都跟著自己父親數次出兵征戰,對打仗一事并非一竅不通,不至于輕易落入對方手中。
想了想,江硯又道:“不過我也無需他的幫助。”
知曉了宋岐致無事,姚芙綿大大松了口氣。
如此一來江氏不會與衛國公府結仇,江硯也不至于陷入眾矢之的,被兩族人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