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是裴凌。
怎么會是裴凌呢
其實只不過兩月未見,兩月前他們還在翠竹渡見過一次。
但時間好像沖刷了些關于裴凌的記憶,他變得很陌生。
記憶中的裴凌是驕傲恣意又有些吊兒郎當,絲毫不像個長輩,更像是個無聊喜歡捉弄晚輩的人。
可他如今裸著上半身,雙膝跪在地上,兩條堪比云念小腿粗的鎖鏈自他的肩胛骨穿過,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跡斑駁,他微微動作便帶動鎖鏈晃動,本來已經結痂的傷口便往外汩汩滲著血。
鮮血順著上身流下,越過清晰的腰線和腹肌,落入深黑的錦褲。
有些滴落在地濺開變成一朵朵血花。
四周都是虛妄的黑暗,只有裴凌頭頂上方有些光亮。
“你看什么,我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但我已有家室,我很愛我的夫人,我們是不可能的。”
裴凌戲謔的聲音回響,依舊是他說話的調調,滿不正經一點不像個祖宗輩的人。
他在緩和氣氛,可云念卻并未覺得好笑,她神色復雜地看著裴凌。
三千年前的劍道鼻祖,不足一百歲便入渡劫,一人創立休寧城裴家的人,怎么會是如今這般模樣
烏發凌亂披散,衣衫不整被關在這暗無天日不知是哪里的地方,身上兩根鐵鏈時刻折磨著他。
他被關了多久
裴凌見云念不理會他,頗為不滿意地撇了撇嘴“怎么這般沒禮貌,你師父是這般教你的嗎”
胸膛前淌滿了鮮血,裴凌嫌棄地皺眉看了眼,默默催動靈力將那些鮮血去除,周身又是干凈整潔如初見那般。
“前輩。”
云念喊了他一句。
裴凌懶懶散散應了聲“怎么了,想起來跟你祖宗說話了”
若是以往云念定是忍不住要與他頂嘴的,但如今面對這般頹然的裴凌,那些拌嘴的話說不出一句。
最終只化為一句“你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裴凌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
他如今是跪著的模樣,那些鎖鏈好像很沉,壓得他站不起來。
云念站著,他便只能仰著頭看她。
裴凌嘆氣“嗯可能也許大概莫名其妙就成了現在這樣吧。”
他說了一句廢話,云念聽了一句廢話。
他這般態度云念便知道他是不會說實話的,無論她再怎么問他都不會說。
她也不強求,只道“你把我拉進來是作甚”
裴凌笑道“你們太狼狽了,我這當祖宗的覺得有些丟人,自然得想辦法幫幫你們。”
云念:“你為何能看到我們經歷的事情。”
裴凌笑嘻嘻:“嘿嘿,因為我厲害啊。”
云念白了他一眼。
他估計又是死也不張嘴,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左右裴凌對他們沒有壞心。
裴凌卻在此時看了眼云念腰間墜著的鳳扣,低聲呢喃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玉。”
云念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
鳳扣一直戴在她的腰間,垂下的流蘇微微飄揚,玉質剔透晶瑩一眼便能看出材質的上乘,頂上的光打在鳳扣上,里面似乎有道道流紋。
裴凌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這小子竟然還真將鳳扣給你了。”
云念問“前輩知道這龍鳳扣”
裴凌“當然知曉,這玉是我三千年前送給謝家老祖的,但那謝小子不識貨,將它收進了家庫中一直未用,沒想到傳到謝家這一任門主竟將它翻出來了,還看出來了這是墨翡玉將其送給了自己剛出生的二女。”
說到這里他問:“云念,你可知道龍鳳扣的寓意”
云念挑眉“不就是一塊玉嗎”
裴凌笑得慈祥,聲線格外和藹感慨道“你的腦子是真的不太行。”
云念“你怎么還帶人身攻擊的”
裴凌“云念,墨翡玉這般珍貴的東西,你以為謝卿禮為何送你,那可是他阿娘給的東西。”
云念“你到底想說什么”
裴凌“沒什么,就是覺得這小子實在不容易。”
云念“這世道誰容易啊能活一天已經很牛掰了好嗎”
裴凌認真點頭“嗯,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