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除夕夜,李鉞爺爺讓李鉞在宗祠守夜上香,我躲在供案下偷吃,這東西干得咽不下去,我沒吃完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李鉞被認作是偷吃的賊,被爺爺追得滿山寨跑。”
祝青臣扯了扯嘴角,掰開一塊點心,塞進嘴里。
果然,和他記憶中的一樣。
難吃。
祝青臣將點心掰成碎碎的,一點一點吃掉。
天色漸晚,殿外的喪鐘又敲了三聲。
祝青臣手里還剩下大半塊點心,整個人恍恍惚惚地跪坐著。
朝臣端著重新溫過的補湯,走到他身邊“君后才喝了一口,再”
朝臣話還沒說完,祝青臣猛然抬起頭,把朝臣嚇了一跳“君后臉色為何如此潮紅可是受寒發熱”
祝青臣抬手捂了捂自己的額頭,果真燙得厲害。
可是
朝臣忙道“我去請太醫來。”
“不可”祝青臣喊住他,“似乎不是受寒。”
他自幼體弱,對風寒的癥狀無比熟悉,他不像是發熱,倒像是
祝青臣忽然感覺有兩股熱流,分別自上自下流經。
他別過頭去,捂了一下鼻子,血珠落在素白的喪衣上,暈染成殷紅的小花。
祝青臣的腦子“嗡”的一聲響,趕忙用手去抹,卻不想越抹越多。
他回過頭,對上親信關切的目光,又看見殿中侍從百官,人來人往。
祝青臣用手蓋住血跡,吩咐朝臣“諸位大人辛苦了,今夜回家歇息去吧,我獨自守靈。派人守住李家族長那邊,任何人不得離宮。”
祝青臣扶著桌案,想要站起來,卻只覺得腿腳發軟,腰肢發酸,分明就是中了藥。
他走到供案后,借著皇帝的棺槨遮掩“我與陛下相談私事,爾等速速離開”
眾臣仍舊遲疑“君后,忽然如此,是為何故”
祝青臣扶著棺材,啞聲道“門窗關好,我與陛下魂魄相會,出去”
眾臣有些錯愕,只當他是傷心過度,終究不好多說什么,只得行禮退走。
臨走之時,祝青臣跌跌撞撞地沖下玉階,一把拽住威武將軍“你親自帶兵守在門外,不準任何人擅入”
“是。”
祝青臣一伸手,將威武將軍腰間佩劍抽出劍鞘。
威武將軍嚇了一跳,想要攔他“君后莫不是想殉情萬萬不可朝中大事還須君后做主,君后不可”
“不是”祝青臣站都站不穩,連平穩的呼吸都難以保持,“下去”
“君后”
“我絕不自傷,下去”
眾人退出的瞬間,祝青臣再也支撐不住,雙手握劍,連連后退。
李家李家為了圖謀皇位,竟然出此下策,陷害于他。
若是他把持不住,鬧出丑聞,只怕是
祝青臣環顧四周,確認門窗全部關好。
他回過頭,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風迎面吹來,吹翻他素白的兜帽,吹起他雪白的喪衣。
喪衣上殷紅的星點上下翻飛。
下一秒,這股陰風像是潮濕的藤蔓,自地底生出,纏上他的腳踝。
一只冰冷的、死人的手,像是一條毒蛇,穿透喪衣粗布,鉆進他的衣擺,盤在他的腿上,錮住他的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