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秋不知道要來這里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醫院內的各處都沒有明顯的名稱標識。
但對他們的到來,工作人員卻顯得相當重視,不僅全程陪同,身著白大褂的醫生也來了許多位。
醫生們正在和傅斯岸溝通。
“這是全面檢查的項目表,已經開了貴賓隔離通道,保證不會和院內其他客戶撞面。”
為首的醫生將檢查冊遞給傅斯岸,講解的態度也很恭敬,完全不像是普通客人會有的待遇。
隨后,醫生還遞上了一個文件夾,微微壓低了聲線,向傅斯岸道。
“今天到場的人都已經簽了合同,會對所有結果嚴格保密。”
一旁,推著舒白秋輪椅的人已經從羅絨換成了一位護士裝扮的陌生人。
許是見舒白秋的臉色太過蒼白,護士還俯下身來,貼心地詢問道。
“您有哪里不舒服嗎”
舒白秋沒有說話。
他那貼著棉球和繃帶的雙手縮蜷回了衣袖中,連蒼白發冷的指尖都藏進了袖口,隔著衣物沒什么力氣地壓在瘦薄的小腹。
那里,才剛剛好轉過些許的虛弱腸胃又開始隱隱翻涌。
護士在詢問,舒白秋卻沒有看她。透過人群,少年的視線虛茫茫地落在不遠處,那里是一處半敞著門的檢查室。
隔著冰冷厚重的金屬防護門,檢查室內燈光明亮,白晃晃的空間正中擺著一架復合手術床,旁邊有著普通病人看不懂的復雜儀器,床上還有紅色的定位標和黑色的束縛帶。
束縛帶是加粗款,比成人的手掌還寬,看起來絕對不可能被掙斷。
另一旁,醫生壓低過的聲音輕悠悠地飄懸過來,他們在講。
“無關人員已經全部清場,所有項目,包括特殊類項和需要麻醉的檢測,現在都可以進行。”
嚴格保密,特殊麻醉。
舒白秋慢慢意識到,他還是想錯了。
這不過是又一次重蹈覆轍。
沒有人會帶他體檢,帶他來醫院。
舒白秋所設想的一切,只會淪為最糟糕的那個可能。
比普通84更為冰冷的消毒水氣味順著呼吸卷進沉涼的胃里,身旁護士的聲音也放大到更清晰了一分。
“沒關系的,您不用擔心”
護士溫柔地安慰著舒白秋,以為這位蒼白清瘦的病人只是普通的害怕檢查。
但她卻沒想到,少年倏然轉過目光,一雙過分漂亮的眼睛透著星點灼亮的、幾乎將人心頭燙傷的薄光。
少年看著她,說。
“請不要解剖我。”
護士倏地愣在了當場。
一字一句地,少年清晰而輕聲地同她講。
“請不要解剖研究我,我想要活下去。”
不是害怕。
他在求救。
“沒有”
護士驚訝至極,慌忙地想要安慰對方。她知道有關這位病人的特殊傳聞,卻沒想到對方會這么講。
“不是的,沒有解剖,這只是正常檢查”
一旁也有醫生在關注這邊的狀況,聽到護士的聲音,都露出了愕然驚詫的表情。
為什么病人會覺得自己將被解剖
也有人迅速過來和護士一起安撫舒白秋,但顯而易見的,言語安慰在此時竟顯得如此無力蒼白。
沒人知道,少年究竟被恐嚇得多么嚴重,才會生出這樣濃郁的陰影。
不遠處,長風衣的男人同樣聽到了這邊的對話。
隔著瞬時有些慌亂的人群,傅斯岸望向了輪椅上的少年。
他的心也緩緩地沉了下來。
被強加的特殊能力,被公開作暴利工具,被威脅用各種手段,喪心病狂到毫無底線。
對舒白秋而言,每分每秒,恐懼從無間斷。
饒是傅斯岸極近周密。
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過往三年所造成的實質性影響。
錯估了這場長達一千多個日夜的噩夢里,舒白秋所受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