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易淮輕搖頭,笑說,“有話直說是很好的品質,你說的沒錯,我那也許真的是奢侈的煩惱。”
雖然那“奢侈的煩惱”讓他覺得了無生趣,但眼前的小姑娘面對的困境卻是殘酷而直接的。
楚桐又道了聲歉,說,“那您可不可以跟我說說,您所謂的煩惱是什么”
邵易淮偏頭看一眼自己的左手,那上面遲早要套上一枚與他本人意志無關的婚戒。
“不值一提。”
楚桐有點懊惱,她今天來,本是要一個結果,沒成想,一時嘴上沒剎住車,就造成了目前這個局面。
邵易淮靜靜看她幾秒,似是嘆息又似是無奈,笑說,“你真是個乖小孩,很怕惹長輩不高興”
楚桐反應了幾秒,雙手扶住他身側立著的抱枕,往前探身,否認道,“您不是長輩”
邵易淮不動聲色,平靜地掀睫看她。
這是兩人間的第二次“長輩”之爭。
他身上襯衫馬甲黑白分明,馬甲妥帖束著勁瘦腰身,雖然他為人總是溫和優雅,可舉手投足間,那種久居上位所帶來的漫不經心的壓迫感,卻讓人不由自主小心翼翼起來。
距離其實相當近了,近到她能看出馬甲和襯衫之下,他略微起伏的胸膛。
意識到距離過近的不止有她。
邵易淮也同樣。
近到他第一次看清,她左眼下方臥蠶處有顆極小的痣;近到他能聞到她的香味,大約是用了酒店套房內的沐浴用品,柔軟溫暖的橡木香。跟她本人給人的感覺很像,美艷清澈,那眸中有對他的傾慕,更有旺盛的生命力,像原始的火種,一旦點燃,便能將他的世界映得似天光大亮。
但,他不能、也不應該用她年輕的蓬勃來溫暖自己。
他知道。
這太失格,太不道德。
邵易淮收回視線低眼看向自己手里的水杯,薄薄一層液體,手指輕動,剔透的水液便搖顫起來,如此搖顫不已,不是水本身的錯,而是手指的錯。
良久。
他閉了閉眼,幾秒后再張開,眸里已是一片清明。
他說了與她相識以來,最長的一段話,語調是一貫的不緊不慢,沉穩、古井無波,“你年輕漂亮,心性純然,有生命力,有頂級的學識,有大好的未來。再長幾歲,畢業工作了,什么樣的男人都無法拒絕你。”
楚桐笑了笑,輕柔地問,“您這么了解我”
邵易淮看她一眼,自鼻腔笑了聲,“畢竟長你十歲,從你眼神里能看出來,”他幾像個肯定晚輩的大家長,“你是個乖小孩。”
“那您還是不夠了解我,我既不乖,也不是小孩子。”
她只是平鋪直敘坦誠相告,說這話時堅定地看著他英俊的側臉,邵易淮的目光卻在這時候回到她臉上。
四目相對,他眸色沉靜深邃,瞬間讓她紅了臉。
楚桐猛地撇過頭去,像是在躲避他的目光,又像是在掩飾自己驟然升溫的臉頰,可這樣以來,耳朵反而對著他了。
耳根已然紅透,往下是白皙修長的脖頸,肩膀很瘦,針織衫的小v領開在鎖骨處。
邵易淮很快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可心下卻無半分意外。
他很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心旌搖撼。
“回去早點睡吧,”他不露聲色起身,“明早文姐會喊你吃早餐。”
他沒有等待她的回答,徑直穿過客廳往門廳去,走到門口,將門打開一條縫隙。
楚桐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滿是澀然。
她跟上去,在門廳里擦過他身側經過他,而后卻是一把把門關上,脊背倚著門板,仰頭看他。
邵易淮還是靜若止水,單手插兜,另一手自然松弛地垂在身側,落在褲縫旁。
楚桐輕抿了抿唇,語調清柔,“邵先生,其實我今天來找您,最主要想跟您道聲謝,謝謝您今天替我解圍,其次要把書簽物歸原主。”
停頓幾秒,她像是鼓足了勇氣,繼續道,“可是我寧愿不禮貌,不向您道謝,也不把東西還給您,”話語愈來愈輕也愈來愈慢,“這樣的話,我還能再聽到您說一句以后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