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憑離開時沒有把門關死。
影音室里因此留下了一條狹長的,從走廊蔓延進來的光。
兩年前的段元棋站在門外,變成一道扭曲的,晦暗的影子。
兩年后的段元棋則終于來到了門內,成為了那個在無數個混沌的夢境中親吻季枝宜的人。
他輕笑著去咬對方的嘴唇,看季枝宜吃痛地皺眉,眼底卻仍舊濕漉漉地醞著一貫的優柔,放任他隨心所欲地作惡。
段元棋用余光瞥向不遠處的縫隙,宋憑并不在那里,只有冰塊從制冰機中掉落的聲音模糊地從更遠的方向傳來。
他黏人地去牽季枝宜的手,看對方因為門外漸近的腳步聲而慌亂戰栗,那張郁麗的臉上爬滿紅暈,試圖脫身,卻被段元棋扣著手腕捉住。
少年將排在末位的吻放到了季枝宜的手背上,輕得像蝴蝶在上面倏然一點,又恒久地殘余下虛幻的灼熱。
段元棋心安理得地在宋憑回到這里之前躺了回去,帶著些許玩味仰頭凝視著季枝宜。
出現在十六歲夢里的幻影真實地降臨在此刻,同夢中一般,倉促地,微妙而稠滯地調整著呼吸。
段元棋欣賞了一陣季枝宜的表情,而后吝嗇地將對方的與自己扣緊。
他將指尖緩慢地從對方的指縫中穿過去,停頓半晌方才施力,不留半分余地地讓兩人的十指交握在了一起。
段元棋大概猜到了宋憑不可能得到季枝宜的吻,但他過分小氣,他甚至也不想留半點其他的機會給宋憑。
如今被阻擋在門外的是宋憑,可曾經,段元棋也一樣沒有踏過那道門框的資格。
冰塊撞擊玻璃的聲響越來越近,最終化作一片明亮而突兀的光。
宋憑將門推開又合上,再沒有留下半絲縫隙,腳步輕快地窩回了沙發里。
他打量段元棋曲起的身體,衛衣和休閑褲寬松的布料遮蔽了一切有可能的暗示,一分一毫都未曾遺漏。
宋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掩飾掉自己的不得體,緩慢地將目光轉向季枝宜,看見對方紅潤的嘴唇上,似乎又多了些沾濕的痕跡。
段元棋躺在季枝宜的腿上,沒能注意到宋憑的眼神,他見對方回來了,于是伸手將一旁的遙控器勾過來,按下了播放鍵。
對方這回倒的是一杯氣泡水,每每杯子從宋憑唇邊挪開,段元棋便能聽見一連串細小氣泡破裂的聲響。
他覺得季枝宜一定也聽見了,否則就不會在對方的每一次吞咽之后將捋過他發絲的動作停下。
季枝宜的手指從段元棋的發間穿過,不輕不重地按在靠近太陽穴的位置,猶豫一般再不行進。
他微微側過臉瞧了眼宋憑,而后低頭同段元棋耳語,莫名其妙地問到“段元棋,你為什么不喜歡喝氣泡水”
季枝宜的頭發很久沒剪了,約莫是從他們的第一個吻開始,段元棋答應會讓段景卿回來以后。
發梢長過了下巴,尚且沒能碰到肩膀,只是懸在鎖骨上方,一低頭便從耳后滑落,零散地垂至段元棋的眼前。
它們帶來一陣獨屬于季枝宜的香氣,淡而縹緲,像在月夜穿過一架葡萄藤,散不開的都是果肉熟透后的清甜。
季枝宜沒有叫他小元,而是換上了全名。
段元棋因此想到了父親,在細細進行過一番回憶后,從零散地畫面里提取出了關鍵的信息。
十六歲的夏天,放在茶幾上的;擱在泳池邊的;傾倒在門后的,都是透明的氣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