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第一天的傍晚偷偷嘗過一口季枝宜忘了帶回去的飲料,氣泡在口腔中碎裂后,留下了薄荷葉與葡萄甜酒的味道。
段景卿也一樣愛在最后放上一片薄荷葉。
段元棋想,或許那瓣葉片下的酒液,正藏著葡萄清淡且隱秘的酸澀。
“因為討厭你。”
他說著坐起來,離開了與季枝宜那道單薄腰肢不相符的柔軟的大腿。
段元棋有些讀懂了,對方似乎是在期望他能與父親更像。
“但如果你逼我的話,我會愿意喝的。”
他轉過頭,回看向季枝宜。對方的眼里尚且殘存沒能掩去的錯愕,帶著憐憫,以及與之相悖的奇異熱忱。
季枝宜沒有將手抽出來,而是任憑它繼續被藏匿在段元棋的掌心。
宋憑看不見兩人在另一側的陰影下交握的手,只好暗自去揣摩,那些模糊不清的字句,究竟包含著怎樣的喻義。
他心不在焉地跟著劇情來到后半場,在主角們即將分別的前一刻,季枝宜模仿著劇中人地語氣,輕笑著重復到“可你心中的我僅僅出于想象,愛亦是幻覺。”
分明不久前還在與段元棋聊天,說完這句,季枝宜的目光卻慢悠悠地飄到了宋憑身上。
他將視線越過段元棋,似笑非笑地舒展開眼眉,睫毛又輕又緩地隨著眨眼的動作顫了顫,合著熒幕中的光影,撒下一片斑駁的暗色。
宋憑不明白季枝宜為什么單獨說給他聽,他承認自己在假想中為對方疊上了一層濾鏡,可是段元棋也在這里,段元棋比他更應當被提醒。
“我要回去了。”
想到這里,宋憑忽地起身,不太高興地將手里的杯子擱到了邊上。
段元棋于是將腦袋從季枝宜的懷里抬起來,帶著倦意朝宋憑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稍顯遲滯地沉默了一秒,而后漫不經心地問到“不住這里”
宋憑眼看著對方與季枝宜交握的手此時才分開,后者細白的手指悄然從段元棋指間滑落,柔潤得仿佛裹著一層凈皮的生宣,在相觸的位置留下薄薄一道紅痕,無論如何都沒能在宋憑眼中褪去。
他沒有回答段元棋的問題,身側的手松了又緊,末了繃著臉,一股腦地從影音室里跑了出去。
“他怎么了”
段元棋不解地問到。
“生氣了。”
季枝宜回答。
“生什么氣”
“生和你一樣的氣。”
段元棋仍是沒能聽懂,季枝宜卻不再點明。
他記得對方在十六歲時的表情。
藏在那條窄小的縫隙里,驚愕、惶然、迷茫,夾雜著不甘,以及宋憑尚且不曾表現出的,純真夢境一瞬坍塌后,碾碎了心動的崩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