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一直下進了午夜。
段元棋靠在季枝宜房間的沙發上,將手里倒拿的資料書捏出了一角重疊的褶皺。
后者明澈的眼眸在陰雨的夜里彌蒙地閃爍,映著窗外幽弱的光線,于抬頭的瞬間,流露出家貓般帶著乖巧的神秘。
段元棋伸出手,指腹沿著對方的頜角一直移向下巴,最后將指節曲起來,鑒賞一件珍玩似的把季枝宜的臉更托高了些。
對方好像在同他玩一個猜謎游戲,始終不愿點明他們的關系,只是游刃有余地靠近或遠離。
季枝宜是一顆擺在桌上的糖果,有時門開著,段元棋便輕而易舉地得到,剝開糖紙,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去試嘗糖衣的口味。
“所以我們現在是在做什么”
他沉著聲問,平日里清爽朝氣的嗓音難得顯得低啞,克制地在之后長長呼出一口氣。
季枝宜從沙發前站起來,他的腿有些跪麻了,安靜地在原地站了一陣,這才坐到另一邊,間隔出合適的社交距離,坦然地回答“不知道。”
“你沒有想過假如我是騙你的該怎么辦嗎”
段元棋將腦袋后仰著擱到了靠背上,他瞇起眼去看天花板上沒有開的燈,煙花似的被旋轉的扇葉搖出繚亂的陰影。
“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
和所有在勞德代爾堡的度過青春期的少年一樣,大多數時間里,季枝宜眼中段元棋都可以刻板地套用隨性、熱烈、蓬勃與不能算作負面的散漫去概述。
這些時刻的段元棋只能算是有一副與段景卿相似的皮囊,一眼就可以看破掩藏在之后的截然不同的靈魂。
可此刻,或者說每一場與今夜相似的劇情過后,段元棋又總會表現出一種并不屬于他的沉靜。
他問季枝宜許多以假設為前提的問題,即便得不到答案,也仍舊會在下一回繼續。
悖逆與罪惡同時在心底萌芽,日益豐茂,攀援著繞過每一個角落,幾乎就要刺破胸腔。
段元棋不知道父親為什么叫自己搬來這里。
如果這是試煉,那么在一切開始之前,他便已然向季枝宜舉手投降。
“好孩子是不會要求你用這些交換的。”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季枝宜用偽裝出來的篤信脅迫段元棋,逼他不得不兌現自己的承諾。
他暫且算是得到了季枝宜所有的偏愛,可是再之后呢
等到父親回來,他是不是又要像十六歲時一樣退回門外
“季枝宜,你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這句話出口,就連段元棋自己都感到了意外。
但他并沒有退卻,而是就此攫奪地鎖住了季枝宜的視線,等待對方在要與不要之間做出選擇。
“小元”
季枝宜又開始用過分溫和的語氣叫他小元。
段元棋明白,這應當是拒絕的前序。
對方柔和的輪廓在寂靜中愈發變得朦朧,由夜色織成一道薄紗,影影綽綽阻隔段元棋的視線。
他聽見一聲悒悒的嘆息,引出季枝宜說教般的言論,用年長的身份去規訓過分稚嫩的愛。
“你只是通過我嘗試了一些不一樣的體驗,但它們并不是足夠支撐我們轉換身份的情感,你明白嗎,小元”
陳述這段說辭的期間,季枝宜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不適。
他起先說不上是為什么,再往下想,倒意外地與段景卿同他說過的話對應在了一起。
枝枝,你只是太依賴我了。
怎樣才能讓你明白這其實并非喜歡或愛呢
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