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元棋偶爾會覺得,宋憑對自己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競爭心理。
他起初不確定,還當是在季枝宜那樣飄忽不定的態度下相處久了,對他人的一言一行都變得過分敏感。
轉機發生在萬圣節的當天。
季枝宜難得來學校接他,應景地穿著身緞面的襯衫,坐在段景卿送給他的那輛產自上世紀中葉的古董車里,優雅得仿佛一位逃離了肖像畫的貴族。
秋季的勞德代爾堡并不寒冷,陽光倒確實要比夏天更早傾斜,澄黃地漫進車窗,為對方清絕的五官更添上了細膩的,迷幻而不真實的筆觸。
季枝宜的頭發已經長過了肩膀,由一條黑色皮筋束起,簡潔而雅致地垂在腦后。
宋憑仿佛要比段元棋更為關心,才剛坐到車上就將書包換到了身前,拉開拉鏈,從里面翻出一個裹著包裝紙的禮盒。
“送給你的,哥哥。”
盒子里裝的是條發帶,沒有顯眼的標識,卻能夠從面料與細節上看出其不菲的價格。
季枝宜有些猶豫地沉默了幾秒,半晌方才將它系上,頗為為難地說到“我還沒有送過你禮物。”
“哥哥請我吃了冰淇淋,還帶我看過電影。”
宋憑才不在乎季枝宜是否送出過價值相近的禮物,他挑選的發帶此刻正纏繞著對方的發絲,斯文典雅地綴在襯衣柔軟的面料上,于脊背的中央,印出一道起伏優美的凹陷。
他看著窗外的光線貼著季枝宜的身側穿過,垂墜的襯衫在腰際被束緊,勾勒出嚴謹而板正的線條。
可再往上瞧,那些溫燙的光亮卻又隱約抹去了綢緞的掩飾,似有似無地剝離,描出一副纖長柔韌的軀殼。
宋憑木訥地拖動目光,費盡全力才讓視線移回前方。
他因而沒能注意到段元棋從始至終都在透過后視鏡打量,深深擰著眉,由最初的恍然,變為幼犬護食般的無聲恫嚇。
“trickortreat”
“哪有獵人向吸血鬼討糖果的。”
段元棋和宋憑跟著一群小朋友回來,帶領隊伍敲開了自家的大門。
季枝宜還是下午那身裝束,月色卻更為他添上了幾分神秘,籠在昏黃的燈光里,連笑都漸漸變得飄忽。
他將罐子里的糖果挨個放進小朋友的提籃,等到那串可愛的影子嬉鬧著從庭院離開,這才將剩下的塞進獵人們的口袋里。
他的樣子像極了試圖以此賄賂發現了他行蹤的少年,優柔地抬眸,將手搭在段元棋的腕間,好久才想到放開。
“哥哥在等我們嗎”
對方學著宋憑的語氣叫他哥哥,在說話間摸出一條拐杖糖,徑直抵在了季枝宜的眉心。
段元棋推著后者走進去,反手將門關上,頗為惡劣地將季枝宜逼進了角落里。
宋憑或許真的只是在享受游戲,同樣用糖果指向季枝宜,天真地跟上一句“你被逮捕了,先生。”
季枝宜配合地將雙手舉起,羊腿袖的襯衣隨著動作墜下,露出截皓白纖細的手腕,任由宋憑將其握緊,解下那條后者親手送出的發帶,牢牢地將它們系在了一起。
“獵人先生是不是太溫柔了”季枝宜笑著提醒,“你該朝我開槍,用圣水和馬鞭草洗凈污濁。”
他說罷親昵地湊近了,就像與段元棋每一次親吻之前那樣,挨到了一個稍不留意便有可能觸碰的距離。
宋憑的耳畔盡是心臟撞出的回聲,季枝宜的面孔太適合細看,從眼梢到唇角,沒有一處不被造物主特別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