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宣織夏有足夠的時間,書屋也運營了幾年、走上了正軌,出現意料之外亂子的可能性比較低,不至于讓宣織夏勞累。
然而,書屋剛開始運營沒多久,宣父宣母就出了意外,沒辦法在將來親自帶宣織夏去接手書屋了。
宣父宣母在前往學校、準備去接宣織夏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宣父當場身亡,宣母雖然被送往醫院搶救,但也無力回天。
那天接到電話,宣織夏匆匆忙忙趕往醫院,在醫院里奔向手術室所在院樓時,是他人生當中第一次跑得那么快,快到他根本無暇顧及身體是否超過負荷。
可即使他跑得再快,也只來得及見上母親最后一面。
那時候,宣織夏在劇烈運動之下冷熱汗水交替,停在母親身邊時眼前一片花白,四肢百骸都脫力一般,身邊所有人的聲音都顯得機械嘲哳,母親溫和慈愛又虛弱的言語勉強從其中掙脫出來,緩緩進入宣織夏的耳中。
周圍那么虛假,那么恍惚,只有那一點點聲音,和緊緊握住的母親的手,才有一點真實感。
“夏夏你爸爸他,最后說,幸好還沒接到你,幸好你沒有一起在車上”
“夏夏,爸爸媽媽對不起你,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受苦,現在我們就這樣撒手不管了夏夏照顧好自己啊,夏夏”
最后,母親仿佛是沒有清晰的意識,只呢喃一般一直叫著“夏夏”。
宣織夏緊緊握著母親的手,全憑下意識地點頭,干涸得想要嗆咳的嗓子勉強回應著“好”。
宣織夏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記得身邊的其他人突然開始撥他的手,勸著他說“好孩子,你媽媽已經去了,放開她吧。”
宣織夏記得看向母親的最后一眼,那張總是充滿慈
愛的美麗面龐上染了大半的血。后來他去看父親,父親也是一樣的,都成了破損的血畫。
給父母辦葬禮期間,宣織夏一直沒有倒下,直到父母入殮下葬,宣織夏回到家里,倏然倒在了門口,嚇壞了一眾傭人和家庭醫生。
曾經如此悲痛的記憶,恍如隔世一般重現在了夢境之中,但夢境拉長了醫院的走廊,改換了部分情景,宣織夏看到染血的父母就站在走廊那頭帶著悲意地看著他。
他一直跑,一直跑,想要跑到父母身邊去,卻怎么也到不了走廊的那一頭。
他應該很累,但就是跑得停不下來,只能聽見仿佛是心跳聲一般的動靜越來越響,似是在警醒他不要再沉溺下去。
“我過得很好”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們,我過得很好,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我已經不傷心了,我早就接受了現實,你們不要擔心我”
宣織夏喃喃囈語,睡夢之中卻還蹙著眉頭。
商書霽睡眠向來偏淺,過了會兒突然被身邊的動靜擾醒,他偏過頭,發現宣織夏狀態不對,下意識撐起上半身,伸手探了探宣織夏的額頭。
商書霽碰上宣織夏額頭的下一秒,宣織夏就突然睜開了眼。
深更半夜,這場面本應該有些嚇人。
但商書霽沒有受到驚嚇,只是不禁一怔宣織夏突然醒過來,意識尚未完全清醒,目光本就不太清明,此時眼中又帶著像是欲哭的水霧,叫人不自覺心間一動。
幾秒之后,商書霽收回了手,若無其事地平靜道“還以為你是一換地方就生病,夜里又發燒了,但摸著不覺得燙,我把體溫計給你拿過來量一下”
宣織夏此時反應有點慢,直到商書霽已經下床走動了,他才回過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