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依蘭純然肺腑,讓江柍心頭一暖。
可她從不是個怯場的人。
也不是那等還未嘗試,便輕易退卻的弱懦之輩。
何況眼前的難,又算什么難。
江柍輕吟“本宮忽地想起一句詩自教宮娥學打球,玉鞍初跨柳腰柔,女子打馬球必定精彩又悅目,不過若要本宮下場”
她笑著,轉而看向沈子梟,“殿下給臣妾什么彩頭”
李嬙是很期待江柍今日這場熱鬧的,忙笑“哎呀,這下可輪到殿下給娘娘彩頭了。”
沈子梟并無笑意,他指尖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點青綠釉色的越窯劃花茶盞上“你確定要打么。”
江柍望著他的眼眸“看殿下的誠意。”
沈子梟先是不語,隨后才說“若是你贏,隨便什么彩頭,但凡孤能辦到,自會滿足于你。”
“那我們呢”沈妙儀插話進來,“七哥你可不能偏心。”
沈子梟便看了眼沈妙儀,又不知有意無意,望了晁曦暄一眼,說“自當一視同仁。”
晁曦暄自是注意到這個眼神,眸色中不由染上淺笑。
江柍只當什么也沒瞧見,向沈子梟福身道“且容臣妾前去更衣。”
她去后方更衣。
星垂從翟車壁龕中取出一件對襟窄袖長褙,又另拿衣裙和襻膊兒出來。
江柍搖頭說“我不穿這個。”她把發簪摘下,平靜道,“我要穿流仙裙。”
“流仙裙”那是夏時的薄裙,星垂不記得如今車上還裝有這樣一件衣裳,正犯嘀咕,霧燈走過去,說道,“你給公主梳頭吧,我來找。”
星垂接過梳子,問江柍要梳什么發髻。
江柍從那雀繞花枝的古銅鏡里與自己對視“不梳髻,拿妝奩里的那頂金蓮冠來。”
星垂自知那金蓮冠乃是公主十二歲生辰時陛下所賜。
其物按照宮里御池中的千年蓮花鐫刻而成,花瓣薄如蟬翼,花紋清晰可見,通體純金,乍見粲然華貴,光下更是耀目不可直觀。
而那襲流仙裙,則是淡藍色,籠紗輕薄如煙,如夏日晴空般清新,又如山間初晨天將明時縈繞的藍霧,恰好中和了金蓮冠的華美,使人脫俗出塵,氣派而不逼人。
待她換好衣裳,戴好金蓮冠,星垂與霧燈都看呆了。
倘若細看,便會發覺,星垂眸中有一抹隱隱的嫉色閃過,而霧燈卻滿眼皆是欣賞與愛意。
江柍比誰都要從容自若。
打開車門,站在車外的月涌和高樹無不一怔。
縱使已見過千萬次的臉,也免不得看癡了。
不知等她出現在眾人面前,那些人又會是怎樣的震撼。
月涌扶著江柍下了車,她們主仆一行人往馬球場去。
路過一片竹林時,只聽拐角處傳來一句“我便是故意要那個迎熹來和你打馬球的,你連騫王哥哥都贏過,她怎么比得了你”
聽著是沈妙儀的聲音,江柍止住腳步。
晁曦暄語氣倒坦蕩“我只在乎太子殿下的彩頭,無謂贏的是誰。”
這話讓江柍眼皮微跳。
又聽沈妙儀說“我七哥曾多次夸你馬球打得好呢,你定會贏得頭彩的”
晁曦暄似是受到鼓勵,便大方一笑,說道“我必定竭盡全力”
沈妙儀“對,你好好打,我幫著你,定要叫那個迎熹出丑”
聲音漸遠,江柍才從竹林另一端走出。
月涌氣得握拳跺腳“可惡這么惡毒的女人,我咒她一會從馬上摔下來”
江柍點了點她的鼻子“你呀。”
“哎呀公主,你不氣嗎”月涌往后聳了聳肩,蠢萌可愛。
江柍只輕飄說“她還不配。”
尾音甚至有一絲愉悅的上揚。
星垂月涌皆是茫然,唯有霧燈,眼底一片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