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梟欲走。
江柍隨意披上寢袍,跟上去,喊道“殿下。”
他并未回頭。
她又喚一聲“殿下。”
他還是未理會她,眼看就要走出寢間。
她頓了腳,喊“夫君”
他終于停了下來。
她走到他面前,環抱住他的腰。
仰頭眨眨眼,可憐巴巴說道“夫君別走。”
真是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他也只是凡夫俗子,堅硬的心頓時軟了大半。
可是多年的習慣,讓他面色上依舊不虞“不是你趕我走的”
江柍小心翼翼的模樣“你若如此聽話,剛才我又喚你回來,你怎么不理”
未曾想到,卻是這般牙尖嘴利。
他不由冷笑“你”
話還未說,便被江柍踮腳吻上來。
江柍實在已是不耐煩至極想我堂堂一國公主,夫君有納妾之意,還說不得半句了
他若再開口,她還要另想話回他,好不累人。
她疲于應付,干脆使出殺手锏以人。
她吻他。
只是淡淡地吻,卻繾綣。
先是碰碰他的唇,再踮踮腳去碰他的鼻尖,收回腳,卻忽而又仰頭輕輕碰了碰他的喉結。
幾下蜻蜓點水,他呼吸已亂。
于是她又端正站好,一字一句道“迎熹并非擅自揣度殿下的用意,殿下處事雖有分寸,可宴會眾人尤其是擷華公主,對此事毫不遮掩,態度昭然若揭,我便知你是會納晁家女的。”
她望著他,早已斂去艷色,只剩一宮之主的有條不紊“而此事作為新婚女子來講,實在難以不在意。我自幼在深宮長大,甚少接觸男子,故而不諳情事,亦不懂該如何拴住一個男子的心,如何叫男子來愛惜我。但正因我久居深宮,見過不知多少七竅玲瓏心的人,并非那不懂察言觀色不諳世事的蠢物,母后曾告訴我,我嫁的是太子,未來的天子,不可把你當作普通夫君看待,少不得要謹言慎行,可我不愿那般生活,我不愿明明察覺到什么,還藏著掖著算計著,若與自己的枕邊人相處都這般累人,那我余生辛苦可見一斑。”
她說了好長一段話,末了,輕嘆道“所以我并非揣度殿下的用意,而是沒有揣度才惹殿下生氣。可這話既已說到這個份兒上,我也不妨與殿下表明心意,我從前所說,日后殿下若有心愛之人我定會以禮相待,今日這話仍然作數,只是我當日之語,不是指現在。殿下說過會護我周全,可周全二字并非好吃好喝供養著我,重要的是尊重二字。若殿下在你我新婚之期便生納妃之意,或與其他女子曖昧不清,我定是不會周全的。”
沈子梟始終淡淡凝視著她,并未打斷她的話音。
江柍也拿不準她這般語重心長究竟有沒有用,最后又加一句“自然了,殿下若執意納晁家女,我也是無能為力的。今日之語,殿下若愿意當我是一片肺腑,我自是感念,若殿下覺得我失禮,言既已出,覆水難收,我也是沒有辦法的”說到此處,她聲音漸弱,有些沮喪似的,微頓了頓,恢復方才的語氣,坦蕩說道,“我的話說完了,殿下若要離去,那臣妾恭送殿下。”
她側身站到一旁,任他是走是留。
沈子梟只是默默。
這番話讓他確定了她不是沒有長大的小女兒,更是個有主見的大人。
他本該生警惕之心,只是直覺卻告訴他,她并非奸惡之人。
猶自思索著。
少頃,偏臉看向她“怎么不叫夫君了。”
江柍無聲看向他。
只見他噙了一抹淺笑“赤腳便走過來,也不怕著涼”
這便是沈子梟的厲害之處,情緒總是切換得不著痕跡,誰也摸不清他心里的真情和假意究竟有幾分。
江柍只能按照真情一分也無處理了。
她努努嘴道“還不是你走得急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