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利落,心神卻未放在手頭的事上,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一雙女人的涼鞋,還有涼鞋之上纖細的腳踝和一抹鮮艷的紅裙擺。
清晨淺淺的光亮照亮了她腳下的土地,她的腳背像羊脂玉一樣。
傅魏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了起來,即便沒有抬頭,他也能感覺到那視線落在他的身上,還不知道女人臉上是什么表情。
把單車擦了又擦,他的心神變得焦急起來,轉過頭,他沒細看女人的臉,而當他看見她身上屬于他的舊軍裝后,跟著呼吸驟停,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四周的空氣很熱,好像被一陣綿軟的熱流包裹。
女人的聲音在他的前方響起,“傅老板,你房子賣了嗎我一個親戚說想來看看。”
那聲音里夾帶了一絲幸災樂禍,女人的視線好笑的盯著傅魏扶著的破舊自行車,目光轉向林雪霞時,神情微微一愣。
“唉,看看這事鬧得,你趕緊解決了吧,前會兒那一堆來討債的,場面怪嚇人的。”
她的話使得傅魏思緒回籠,原來在他的失神間,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過來,女人留著稍厚的齊耳短發,微微挑染了一點黃,她的顴骨很高,臉部線條生硬,顯得有些刻薄,人到中年發福了,穿著寬大的花綠裳,暗黃的脖子上一串不太圓潤的珍珠項鏈。
中年女人也住這條街上,姓黃,大名黃紅琳,街上人喊她紅嬸,家里有兩間屋拆了出租給幾個人,白天喜歡跟人打牌打麻將,小打小鬧的賭一點,贏了心情好,輸了亂發脾氣。
紅嬸有個兒子,人到二十也不干正事,成天偷雞摸狗游戲廳歌舞廳閑逛,紅嬸想給他找個對象,娶個老婆管管他。
仗著家里有點房,哪怕兒子爛泥扶不上墻,紅嬸心高氣傲,不想自家兒子娶個外地女人,娶個本地附近村里家里有房的。
八十年代以來,她們這邊搞城市建設,原本她們屬于村民,土地田地都被規劃成了城市用地,國家給了些補償,也給她們統一規劃搬新村,很多就用這些錢蓋了房子,做點小生意,也有的一夜賭輸了,做生意虧光了。
蓋了房子的,好歹有個住的地方,如果還能有空房子收租,樓底下開個店面,就很闊氣了。
紅嬸希望兒子娶個家里闊氣點的,可千萬不能被那些外地來打工的鄉下女人迷了心。娶了這種外地鄉下老婆,那可就麻煩了,婚后可不止養她一個,還有她娘家那群窮酸兄弟來打秋風。
唐家娶的那個,不就是這樣紅嬸暗中看了不少笑話。
聽說周家那個,在歌舞廳也被個窮鄉僻壤來打工的女人迷了,馬上要結婚了,家里也鬧得不可開交。
都說鄉下人老實,鄉下的女人可不一定老實,老實的鄉下女人,都在廠子里老實打螺絲做衣服呢。
紅嬸在街上給自己挑了個家庭條件不錯,合心意的姑娘陳珍珍,可偏偏陳珍珍瞧上了傅魏這個干工程有點小錢的北方男人。
人高馬大,長得英俊,說話鏗鏘有力,普通話跟那電視上的播音員似的,一群兄弟都聽他的,好不威風,有了傅魏作對比,哪瞧得上她兒子。
紅嬸看傅魏十分不順眼,認為他就是來搶她們本地姑娘,跟她兒子搶媳婦的外地妖男人。
傅魏工程出了問題,還欠了一屁股債,很多上門圍追堵截來討債的,這些天他砸鍋賣鐵,街上的人都看在眼底,房子都搬空了,接下來肯定是要賣房了。
很多人眼饞他的房子,卻沒急著出手,見他困難,都想壓他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