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笛飛聲略皺眉,直覺與角麗譙有關。
他確然被這個女人弄怕了,角麗譙這“艷福”,連李蓮花都搖頭。
侍從跪在地上,鼻音里帶著哭腔“笛笛盟主,幫主她幫主她在外面園子里埋下了火藥,只要引燃,足夠將竹苑小筑炸成齏粉我們、我們都要被炸成肉泥笛盟主,救救命啊”
笛飛聲冷冷看向角麗譙。
這才像角麗譙的手筆。
角麗譙直起了半截身子,笑著回應笛飛聲的目光“尊上,我說了,你永永遠遠都會是我角麗譙的夫君炸成肉泥有何不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這多美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難怪她會為笛瀟瀟解毒,將能融業火母痋的丸藥盡數奉上,那么爽快地放他們走他們根本不可能離開,還未出得院門,火藥就能將所有人炸得血肉模糊。
“瘋子。”笛飛聲只說了這兩個字,便扶著笛瀟瀟想謀出路。
“尊上,阿譙勸你別白費心思了,我手下的人有貪生怕死的,更有忠心耿耿的,我的人,已經準備去點火藥了你啊,就安安心心在這里跟阿譙做一對鬼夫妻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她伸手一扯,扯下大紅的帷幔,蓋著地面艷紅似血“你跟阿譙已經拜了天地,你笛飛聲就是我角麗譙的人了哈哈哈哈哈哈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阿譙沒有遺憾了”
笛飛聲來不及憤怒,他徑直走到角麗譙面前,半蹲下,一把捏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自己“角麗譙,你要本尊陪你,可以。但是,你把瀟瀟放了在火藥點炸之前,把她送出竹苑小筑,本尊留下陪你”
角麗譙眼中露出傷心的神色,兩行淚暈開了明艷的妝容,但是她仍然笑了“好啊尊上,盡管你心里裝著別的女人,我還是喜歡你我答應你,誰讓阿譙喜歡你呢”
這不像行事一向瘋魔不計后果的角麗譙。
曾經的角麗譙,將滿身是傷的笛飛聲浸泡在溫泉池中,用溫泉水浸染傷口,使得傷口永不能愈合,一點一點地折磨他。這還不算,她閑來無事就逼笛飛聲說愛她,笛飛聲若不說,她像玩兒似的一刀一刀扎入他的皮肉,用手摳開刀傷,恁是笛飛聲,也疼得皺眉。
她做這一切,并非恨他。她是愛笛飛聲的,但她的愛血腥、殘酷、不擇手段。
這便是角麗譙。
笛飛聲太了解她了,他所認識的角麗譙,根本不可能溫柔地答應某個人的請求而絲毫不加自己的私心,一如她在金鴛盟效命的那些年,表面上效忠笛飛聲,暗地里卻培植自己的勢力,瞞著笛飛聲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
但是眼下,他沒得選擇。只能“請求”角麗譙只留下他一人和她血肉同衾。
角麗譙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紅綢掛住了她的釵環,一半履地,一半拖曳,這畫面使她看起來美如畫中仙。
她走到了院中,從袖中掏出一支信號箭。
很快,信號箭穿透黑色的夜幕,照亮了半邊天。
她站在月光下,仰天大笑。
笛飛聲很快發現了不對勁。他原本以為角麗譙是要履行對他的承諾,安排手下將笛瀟瀟送出去。但是這支信號箭,應是點燃火藥的命令。角麗譙的手下一旦接收到信號,必會點炸火藥,到時,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樹,都會化為焦土。
而他們,自然都會碎成肉泥,被炸得粉身碎骨。
笛飛聲反應很快,輕功又極好,他抱起笛瀟瀟,飛身而上,在越過院中一棵參天高木的時候,聽得角麗譙在喊
“尊上尊上”
“尊上,你這么狠心你不要阿譙了嗎”
“尊上阿譙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啊”
“笛飛聲你為什么連這最后一個愿望都不能滿足我尊上阿譙想跟你在一起啊阿譙真的、真的很愛你”
隨著爆炸聲響起,火舌吞沒了整座竹苑小筑,建筑、草木與來不及跑出來的人,全部被煙塵覆蓋,埋進熊熊烈焰之中。
角麗譙埋葬了自己。只是她失算了,與笛飛聲,終是生不能同衾,死更不能同穴。
他們逃出生天,笛瀟瀟卻仍驚魂未定。
笛飛聲以草葉作碗,盛了一碗溪水遞給笛瀟瀟“喝點水。”
笛瀟瀟仿佛失了魂的木頭人,木木地接過水,也不曉得喝,只是怔怔地站著,她的思緒仍在方才的竹苑小筑。
房子被炸了,所有的草木都作煙灰,連人那么多活生生的人也在一瞬間灰飛煙滅。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