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場惡戰,當場陣亡九個,從七里甸回來的路上又死了兩個,剛被陳有道抬走的陳景俊和大堂里那幾個傷得最重的,估計也活不了幾天。
大過年的,一下子死十幾個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雖然死的全是些地痞無賴,但一樣要安撫其親屬。要是不好生安撫,不但會落下一個“酷吏”的罵名,甚至可能會被一些不太好說話又有點門路的死者家人告到府衙、道署乃至制臺衙門。
盡管事出有因,但韓秀峰幾乎可以肯定府臺、道臺可不管這些,因為他們都想做太平官,都想治下平安無事。真要是被告到他們那兒,雖不至于被革職查辦,但這個巡檢是別想再做了,運氣好會被調其它地方去署理個缺,運氣不好會被隨便委個差,差事辦完就不管你了,讓你就這么干耗著,讓你自生自滅。
好日子剛剛開始,韓秀峰可不想做“一錘子”買賣,走進對面公房一邊聽審,一邊看許樂群做的筆錄,一邊等顧院長、王監生等士紳。
張大膽從來沒干過如此露臉的事,從來沒立過這么大功,審著審著坐不住了,讓手下押走剛審完的私梟,轉過身來諂笑著說:“韓老爺,我們查獲那么多私鹽,擒獲這么多要犯,您要向張老爺稟報,我一樣要向徐千總、向錢守備稟報!”
功勞是大家的,可不能一個人獨占。
何況這個功沒那么好搶,確切地說這個功不能亂搶,韓秀峰不動聲色說道:“那還等啥,趕緊寫封公文讓王如海幫你送泰州去。”
“韓老爺,我……我是個行伍出身的粗人,不會寫。”
“我以為多大事呢,不會寫是吧,我幫你寫。”
“韓老爺,要不我來吧。”許樂群禁不住笑道。
“不用了,勞煩你幫了一上午閑,做這么多筆錄,一定很累,手估計都寫疼,還是先歇會兒吧。”韓秀峰一邊招呼他坐對面去喝茶,一邊攤開紙拿起筆,俯身幫張大膽寫起呈文。
張大膽明明不認字,卻搓著手站在邊上看。
許樂群喝了幾口茶,湊過來一看,急忙道:“韓老爺,這是幫張老爺寫的公文,是幫張老爺請功的公文,您提我做什么?我一介白丁,這功勞分給我也沒用!”
“事情的來龍去脈總得寫清楚,不然錢守備看得云里霧里,會誤以為張老爺謊報戰功呢。”
“對對對,韓老爺說得在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定得說清楚。”
“可是……”
“可是啥呀,這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
韓秀峰正敷衍著,張士衡快步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給三人作了一揖,然后才抬頭道:“韓老爺,顧院長、王老爺和余老爺到了,黃老爺一大早去鄉下拜年,他家人說要到天黑才能回來。”
“好,我這就過去。”韓秀峰飛快地幫張大膽寫好落款,隨即放下筆翻找出一份筆錄,拿著筆錄走到門口又回頭道:“許先生,我先去陪顧院長他們說會兒話,勞煩你把剛寫好的這份呈文念給張老爺聽聽。”
“許先生,勞煩了。”張大膽拱手笑道。
許樂群被搞得哭笑不得,只能硬著頭皮道:“談不上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