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沒收到信,一收到竟有這么多,謝了!”
“舉手之勞,談不上謝。”
想到久別重逢的同鄉明天一早就要走,韓秀峰沒急著看信,而是笑問道:“君杰,黃御史和吉老爺他們有沒有讓你給我捎什么話?”
“話都在信了,”何恒端起茶杯,故作輕松地笑道:“不過平時沒少聊到你,他們對你做現而今這官有些擔心,說你的頂頭上司楊能格不太好相處,還說跟洋人交涉不是個好差事。”
“楊能格確實不好伺候,洋人的交道也確實不太好打,讓他們為我擔心了。”
“不過我看著還好,不信你照照鏡子,容光煥發,咋看咋不像走霉運的人。”
“我這是心大,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會往心里去。”
“這么說你現而今這官真不好做?”
“何止不好做,而是不曉得還能做幾天。”韓秀峰輕嘆口氣,一臉無奈地說:“關稅的事朝廷是三天兩頭催制臺,制臺遠在常州只能催撫臺和楊能格,撫臺和楊能格又不愿意去跟洋人交涉,所以是天天催我,今天要不是你來,我等會兒又要去拜會洋人領事了。”
“天天去?”
“差不多,說出來你不一定信,英吉利、法蘭西和美利堅三國駐滬領事館上上下下,沒我不認得的。我要是哪天沒去,他們都會覺得奇怪。不管咋說我韓四也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可現而今卻不但跟信差似的天天跑腿,還天天吃人家的閉門羹,結果那些大人們還覺得我韓四無能,辦事不力。”
通過這三言兩語,何恒能理解韓秀峰的處境,禁不住嘆道:“志行,難為你了。”
“也算不上有多難,至少比上陣打仗好。”韓秀峰自嘲的笑了笑,接著道:“不就是跑腿嗎,就算再跑一年半載又何妨,我倒要看看誰先扛不住!”
何恒凝重地問:“志行,你是說楊能格如果扛不住,就會讓你背鍋,用你的頂戴花翎跟朝廷交代?”
“十有**,畢竟朝廷也好,制臺大人也罷,只會先找他,不會直接找我。”
“那你有何打算?”
“等著他參我,不就是丟官嗎,其實這官我早就不想做了。”
看著韓秀峰若無其事的樣子,何恒終于松下口氣,放下杯子笑道:“實不相瞞,黃御史和吉老爺他們別的不擔心,就擔心你萬一抗不住,腦袋一熱,稀里糊涂答應洋人提出的條件。真要是答應了,到時候可不只是丟官那么簡單,搞不好真會被究辦。”
“這你大可放心,孰輕孰重我還是掂得清的。”
……
與此同時,已找到一個新衙署的楊能格,正陰沉著臉看著兩江總督怡良轉來的皇上諭旨。
都說“槍炮一響黃金萬兩”,攻剿長毛要銀子,上海這邊剿會黨一樣要銀子,朝廷是花錢如流水,不但江南大營和江北大營的糧餉已經無法騰挪支應了,而且宮里的用度都要縮減,再不把英吉利和法蘭西兩國商人欠的稅款要回來解往京城,別說京官們這個年不好過,連皇上這個年都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