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韓秀峰心如刀絞,越想越難受。
伍肇齡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那給你寫這封信的這個張德堅又是誰?”
“吳大人的同鄉,原在吳大人的胞弟吳文錫那兒做幕友,后來見吳大人調任湖廣總督,便去武昌在吳大人麾下效力。吳大人領兵去黃州前曉得兵不夠,命他帶著親筆信去湖南向曾國藩曾大人求援,可惜曾大人的水師尚未練成,糧餉也不敷,沒能成行。”
“不是見死不救?”
“吳大人是曾大人的恩師,曾大人怎會見死不救,張德堅現而今在曾大人麾下效力,他在信里說曾大人曾讓他給吳大人送過一封信,勸吳大人不要去黃州。可吳大人說君命不可違,執意要去,他只能帶著吳大人給曾大人的回信又去了湖南。”
吳文镕究竟是咋死的,伍肇齡心知肚明,只能勸慰道:“志行,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事已至此只能節哀。”
“不節哀還能咋樣,”韓秀峰起身走到書架前,取下一個木匣,從木匣里拿出一本冊子,翻到空白的一頁,一邊磨墨一邊凝重地說:“我得把他的生平記下來,不然忙著忙著真會忙忘了。”
伍肇齡走過來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因為這本冊子上竟已經記錄了二十幾頁,每頁都用工整的小楷記錄著兩個人的生平!
想到這意味著四十多條人命,伍肇齡五味雜陳地說:“是應該記下來,有些朋友無官無職或官職低微,朝廷不會記,我們可不能忘了。”
“我就這么想的,至少記下來每到清明時節還可以拿出來瞧瞧,可以給他們燒點紙。”
……
記這些韓秀峰從不假手于人,記下之后回到位置上,又拆看起書信。伍肇齡不是外人,韓秀峰不想讓他干坐,邊看邊說著信里的事。
“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薛煥說許大人因剿賊不力被革職不久,攻剿上海亂黨的那些官兵就跟租界里的洋人打起來了,算上后來招募的鄉勇一萬多兵勇,居然沒打過四百多洋人,劉存厚和虎嵩林手下的那些兵被洋人一舉擊潰了,最遠的甚至潰逃到了蘇州!”
涉及到洋人沒小事,伍肇齡大吃一驚:“咋打起來的,哪邊先動的手,死傷重不重?”
“從薛煥的信上看,是幾個窮兇極惡的丘八先挑起的事端,他們竟跑到租界去偷洋人蓋房子的木料,甚至圍攻英吉利洋商和傳教士,看似偶然其實就算沒那幾個丘八早晚也會打起來。”
“此話怎講?”
“因為洋人一直想重新修約,想擴大租界,那幾個丘八正好給了洋人大打出手的借口,”韓秀峰低頭看了看信,接著道:“洋人不但趁火打劫,還跟盤踞在上海縣城里的亂黨勾連。正當官軍還擊、跟洋人打得不可開交時,縣城里的亂黨按照事先跟洋人的約定,從西門殺出,官軍被迫分兵迎戰。
老天爺又不開眼,刮起了東北風,洋人就趁著東北風朝官軍放槍放炮,官軍營帳瞬間被點燃,烈焰飛騰。官兵陣腳大亂,加上逆風放槍、煙霧迷眼,于十分不利,打了沒半個時辰就紛紛逃出大營。迎擊亂黨的官兵見營中火起,急忙回救,見大營陷入火海,也隨之四散潰逃。”
“一敗涂地!”
“意料之中的事,其實我早提醒過他們,別看洋人兵少,但洋人火槍犀利,而且訓練有素,可他們不信!”
伍肇齡擔心洋人一不做二不休,急切地問:“現在呢,現在那邊咋樣?”
“認輸,吉爾杭阿不敢去,劉存厚只能硬著頭皮單騎入租界跟洋人請罪,薛煥說洋人答應言和,不過要重新修訂租界土地章程。”
“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