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租借,其實跟割有啥兩樣。”韓秀峰長嘆口氣。
伍肇齡猛然意識到朝廷已被長毛搞得焦頭爛額,不跟再跟洋人輕起戰端,連忙道:“反正上海都已經開埠了,再租借百十畝田地給洋商又有何妨。”
“只能這么想了,”韓秀峰苦笑著點點頭,接著道:“許大人被革職,吉爾杭阿和楊能格雖升官了但沒落著個好,反倒是喬松年撿了個大便宜,擢為道員,授常鎮通海道,還賞戴花翎。”
“你要是沒調任現而今這永定河南岸同知,要是還在上海,我估摸也能撿個便宜,說不定能署理上松江知府。”
“崧生兄,您別玩笑了,只要有吉爾杭阿在,喬松年升任道臺空出來的松江知府,怎么輪也輪不著我。何況松江知府也沒啥做頭,既要平亂,又要跟洋人打交道,還要協濟江南大營軍餉,想想就怕人。”
“這倒是,做那個知府哪有現在這么自在。”伍肇齡笑了笑,又好奇地問:“郭仲霽都跟你說了啥?”
“郭大人被我給連累了,楊能格曉得他跟我的交情,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現而今只剩下個督辦里下河各州縣團練的差事。”
江蘇巡撫管不著江北的事,兩江總督能管著但鞭長莫及,所以新任江寧布政使楊能格成了江北官職最高的文官。而郭沛霖不再署理兩淮鹽運使,只是分巡淮揚兵備道,今后就得聽楊能格的……
想到這些,伍肇齡意識到郭沛霖的日子不好過,連忙岔開話題:“這么多封書信,難道就沒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倒是有一個,不過究竟有沒有那么好我心里真沒底。”
“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究竟有沒有那么好到底啥意思?”
韓秀峰放下書信,抬頭道:“我在海安巡檢任上曾查緝過一批私梟,那批私梟的頭頭姓李,叫李昭壽,那次命大,運氣好趁亂跑了。跑掉之后竟糾集了一幫私鹽販子,投奔捻匪扯旗造反。”
“被剿滅了?”
“差點被剿滅,”韓秀峰喝了一小口茶,解釋道:“徽寧池太廣道何桂珍的治所本在江南,可江南又被長毛給占了,只能留在江北的霍山籌糧籌餉招募青壯辦團練,攏共招募了四五百號人。李昭壽手下有三千多捻匪,燒殺搶掠,不可一世,居然想去攻霍城,結果遇上了何桂珍,被何桂珍領著四五百鄉勇殺得落花流水,一直潰逃至麻埠,見何桂珍窮追不舍,竟領著剩下的黨羽降了。”
伍肇齡喃喃地說:“何桂珍,何桂珍好像也是道光十八年進士!”
“嗯,跟段大人、曾大人和石老爺是同年,郭大人在信里說他還曾外放過一任貴州學政,沒想到他不但學問高還是個知兵的。只是…只是……”
“只是啥?”
“只是太過宅心仁厚,李昭壽是什么人,是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私梟,不曉得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這種人豈能輕信。可何大人不但沒將李昭壽明正典刑,還想幫李昭壽求官,要是姓李的將來反水,他必受牽連。”
伍肇齡也認為對私梟不能心慈手軟,下意識問:“郭仲霽既然寫信告訴你此事,為何不提醒提醒何桂珍?”
韓秀峰無奈地說:“這種事咋提醒,畢竟安徽已經亂成了一團,皖南鬧長毛,沿江各州縣幾乎全被長毛給占了,皖北又鬧捻匪,何桂珍身為徽寧池太廣道肯定想著收復失地,而收復失地手下不能沒兵,說不定還想著剿撫并用,這個時候咋會殺降,哪怕歸降的是個窮兇極惡的私梟。”
“他這是病急亂投醫,搞不好真會養虎為患。”
“我跟他素不相識,本可以不管,但不管咋說他跟段大人是同年,所以我打算給石贊清提個醒,他們是同年,他們之間有啥話好說。”
“這樣也好,反正不能真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