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如此,張德堅并沒有再問長毛的事,而是笑問道:“吳千總,你手下有多少兄弟?”
吳忠義楞了楞,下意識說:“稟張老爺,卑職手下原本有一百二十一個兄弟,這幾個月不是總打仗嗎,先后戰死了九個,傷了二十八個,病死了一個,現在還有八十三個。”
“全是同鄉?”
“全是,全是跟卑職從茶陵老家出來的,”吳忠義生怕手下兵少了,等打完這一仗全哨會被裁撤,又急忙道:“稟張老爺,卑職已經讓人回老家招募了,這事跟羅老爺稟報過,羅老爺還給了卑職一份公文。”
張德堅暗想他跟別的哨官甚至營官沒什么兩樣,低頭看了一眼名冊,笑道:“吳千總,看錢糧名冊你投軍的時間也不長,短短半年就積功至千總,果然真是一員悍將!”
“謝張老爺抬舉,其實卑職投軍的時間也不短,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張老爺有所不知,卑職兩年前就開始平亂了,那會兒長毛從廣西跑到我們湖南,茶陵的那些天地會亂黨就跟著扯旗造反。村里的張老爺辦團練,卑職和卑職的幾個兄弟就這么做了鄉勇,跟著張老爺一起去剿天地會亂黨。天地會亂黨剿滅之后,張老爺見卑職等人沒啥事做,就寫了封書信讓卑職帶著弟兄們去投羅老爺。”
“你說的那位張老爺跟羅澤南羅老爺有交情?”
“張老爺是羅老爺的學生。”
“原來如此,”張德堅微微點點頭,想想又問道:“吳千總,從名冊上看你有幾個兄弟,是胞弟還是堂兄弟?”
“有胞弟,也有堂兄弟。”
“他們可好。”
吳忠義覺得眼前這位張老爺為人不錯,竟拉起了家常,不禁笑道:“托張老爺福,他們都還好。卑職在家排行老二,老三吳忠肝您剛才應該見過,蒙羅老爺提攜,卑職做上了哨官,老三現而今是卑職的哨長。老四吳忠膽,現而今是甲隊什長,另外個堂兄弟、表兄弟也都做上了什長。”
“令兄呢?”張德堅不動聲色問。
提起吳大,吳忠義恨恨地說:“稟張老爺,家兄被奸人所害,已經死好幾年了,連埋在哪兒卑職都不曉得。有仇不報非君子,只害死家兄的那些人離得太遠,卑職只能先記著。”
“離得太遠,有多遠?”
“據卑職所知其中兩個不但去了直隸還做上了官,還有一個聽說卑職在羅老爺麾下效力,還混了一官半職,擔心被卑職找上門,嚇得也去直隸。”
直隸離湖南這么遠,并且湖南這么大,全省那么多綠營和團練鄉勇,吳家兄弟究竟身在何處韓秀峰并不清楚。收到韓秀峰的信時,張德堅的第一反應是有些小題大做,但還是讓手下人幫著留意。
沒想到真巧了,竟打聽到羅澤南手下不但有個姓吳的茶陵籍哨官,而且是三兄弟一起投軍的,所以打著提審長毛的幌子前來確認。結果不但搞清楚正主兒的下落,而且確認正主兒果然懷恨在心。
張德堅暗嘆口氣,故作感同身受地說:“仇家也是官,那曉不曉得他官居幾品,身居何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