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問,領班軍機章京曹毓英參與打探夷情之事已久,你為何既保舉曹毓英又保舉誤入書肆的工部員外郎文祥,甚至力薦以文祥為主,以曹毓英為輔?”
有關夷情的奏折皇上一定是會御覽的,但皇上御覽甚至御批完之后的奏折究竟會到哪兒韓秀峰并不清楚,有可能命奏事處分發給軍機處,軍機大臣看完之后存入方略館,也可能轉到別的地方。
正因為如此,韓秀峰的奏折上不但不會出現“厚誼堂”三個字,甚至很多事只能隱晦著說,以免經手的人多了泄露出去。
皇上有此疑問韓秀峰并不意外,恭恭敬敬地說:“稟皇上,臣之所以保舉工部員外郎文祥接替臣做‘厚誼堂’大掌柜,既不是因為文祥是滿人,也不是因為文祥進士出身,而是因為文祥跟臣一樣深知英、佛、咪等夷的狼子野心,不但因此憂心忡忡而且通宵達旦地研讀西夷的邸報書籍,甚至開列名目建議臣查探應查探之要點;領班軍機章京曹毓英雖參與打探夷情之事已久,但因軍機處公事繁多,無暇兼顧,只是每日下班后來問一下有沒有夷情,以便及時向幾位軍機大臣稟報。”
韓秀峰說得很婉轉,但言外之意卻很清楚:文祥是可以任事的,而曹毓英只想做官!
德木楚克扎布作為御前大臣,幾乎天天進宮當值,經常能見著曹毓英,對曹毓英是個什么樣的人心知肚明,暗贊了一句韓秀峰在看人上還是有幾分眼光的,面無表情地接著問:“不管誰來接替你,打探夷情之事幾天能交代明白?”
“稟皇上,‘厚誼堂’已開張兩個多月,一切皆有章程,臣以為公事無需幾天,有兩三個時辰便可交代清楚。”
“問完了,韓參議請起。”
“謝大人。”
“本官先回宮復命,估摸著皇上很快就有諭旨。”
“下官恭送大人。”
德木楚克扎布進來時見院子里擺滿了箱子,知道韓秀峰準備動身回四川老家奔喪,知道韓秀峰有很多事要忙,回頭道:“留步,別送了。”
韓秀峰正準備開口,德木楚克扎布又轉身道:“恩俊,去把領班軍機章京曹毓英和工部員外郎傳來,跟韓參議一起候旨。”
“嗻!”
說曹操,曹操到。
德木楚克扎布帶著幾個侍衛剛翻身上馬,準備回宮復命,曹毓英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
御前大臣剛才幫皇上問的那些話,韓秀峰剛才究竟是怎么回的,文祥躲在書房里聽得清清楚楚,心里別提有多激動,別提對韓秀峰有多么感激,真有股士為知己者死之感。可面對緊隨而至的曹毓英,又有幾分緊張和幾分尷尬。
曹毓英不認為文祥能接替韓秀峰執掌“厚誼堂”,很直接地以為文祥只是碰巧遇上了這件事,一走進書房就勸韓秀峰節哀,然后掏出幫著申領的兵部火牌和軍機處給的丁憂公文,一臉感同身受地說:“志行,從京城到巴縣幾千里路,你一定要頂住,你要是傷心難過頂不住,弟妹和孩子怎么辦?”
“我知道,我頂得住,謝曹大人體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