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娃子,你是說……”
“他家‘兄弟三進士’是很榮耀,甚至能千古流芳,但他們府試時占的可是綦江的學額,鄉試時占的是我們重慶府各州縣的中額,會試時占的是我們四川的中額。他們兄弟風光了,別人就得落第,本地士紳對他們有意見也在情理之中。”
看著周柄松和王在山等人若有所思的樣子,韓秀峰接著道:“朝廷前年恩準各地捐廣增額,我四川士紳足足捐了一百九十余萬兩,攏共就增加了十九個鄉試中額,并且這十幾個中額只是今年鄉試的,再過三年想跟今年鄉試一樣又得重新捐。所以他們不能光占便宜不吃虧,得做點啥讓本地士紳消消氣。”
“可他們愿意出錢嗎?”
“今時不同往日,現而今天下不太平,賊匪都已經殺到了家門口,綦江危在旦夕,連巴縣都岌岌可危,他們心里應該很清楚不能再跟之前那樣斗下去,得跟本地士紳齊心協力。”韓秀峰頓了頓,又笑道:“江宗海才來巴縣多久,居然被推選為湖廣客長,可見段大人早想化解土客之爭,不然絕不會支持江宗海做湖廣客長。”
“這一說我想起來,江宗海就是因為曾給段大人做過幕友,才被那些湖廣商人推選為客長的!”
“所以說這次賓興一定很有意思,王叔,我岳父在走馬鄉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明兒個拿著他的請帖去赴宴。”
王在山很想去,可想到能參加賓興盛會的全是有頭有臉的人,忍不住問:“我去合適嗎?”
“我說合適就合適,帶著耳朵去就行了,又不用您說話。”
“你不去?”
“我正在守孝服喪,這種事還是少摻和的好。”
“行,我去,我去幫你打探消息。”
與此同時,段大章正在東川書院給龔瑛、伍家兄弟和崔煥章、楊吏清、江宗海、關允中等士紳商賈念韓秀峰下午給的那封關于廣東土客械斗的信。
“打殺廣府人最得力的當屬武舉客紳馬從龍,他請得兩廣總督葉名琛準許,以率客勇清剿洪兵余孽為名,誣蔑土人為匪黨,肆行殺戮,使得這股報復土人的仇殺之風蔓延至廣東多個縣!”
“赤溪一帶,客人與土人向來相處和睦,客民獲悉械斗不可避免,為了維持局面與土民士紳在廟內歃血會盟,雙方立下毒誓:誰先開啟戰端,誰便遭滅族天譴!然再毒的誓也擋不住大勢,僅一月后,廣府土人在赤溪一個叫火燒寮的地方先動手,殺死一名客人。戰端開啟,遂不可收拾。赤溪三面環海,北面又是廣府人聚集之地,客人無路可逃,只能應戰……”
段大章語氣平和,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龔瑛等人卻聽得心驚膽戰。
等段大章念完,孫五爺放下茶杯,環視著眾人故作輕松地說:“諸位,我孫五這么大把年紀了還想求個善終,可不想跟廣府的那些士紳一樣死于土客械斗,更不想我孫家的子孫‘棄筆從戎’,跟諸位刀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