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就不怕本官派你的那些部下打頭陣?”
“秀峰怕,秀峰真怕將來無法跟江東父老交代。可秀峰來都來了,并且秀峰既不熟悉賊情,也不熟悉地形,不聽中丞大人號令還能聽誰的。”
韓秀峰越是這么坦誠,胡林翼心里越狐疑。
因為他這兩年沒少在信中聽京里的朋友提起過韓秀峰,不但知道韓秀峰不止一次被翰詹科道彈劾過,甚至知道韓秀峰真是“天子門生”,不然皇上絕不會不顧御史言官的諫阻,命韓秀峰以記名章京在軍機章京上額外行走。
官做到巡撫這份上,他比誰都明白有時候官職大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誰跟皇上更近一些,誰能跟皇上說得上話!比如肅順,既不是尚書也不是軍機大臣,可一樣權傾朝野。
再想到朝中有不少大臣對他甚至湘軍懷有偏見,胡林翼愈發覺得皇上命韓秀峰率川東團練來援沒那么簡單,說不定既是來援的也是來防的,以防“尾大不掉”。
正尋思今后該如何跟眼前這位捐納出身的前通政司參議共事,韓秀峰突然拱手道:“大人剛才說秀峰為何來得如此之快,那是因為秀峰奉旨督辦川東團練,正好巡視到巫山,并順路幫大人解運了幾萬兩餉銀。”
“原來如此。”
“其實秀峰想說的不是這個。”
“那老弟想說什么?”
“有一件事秀峰沒來得及跟大人稟報,秀峰帶來的這一千團勇的糧餉和軍械,都是川東士紳商人慷慨解囊捐的。在辦團時,川東士紳和商人就跟秀峰約法三章,只在川東保境安民,不出省甚至不出川東幫同官軍剿匪平亂。所以秀峰想懇請大人,等擊退眼前之敵就讓他們回去。”
胡林翼以為聽錯了,楞了好一會兒才笑道:“老弟想功成身退,就算本官答應,皇上也不會恩準。”
在巫山等諭旨時,收到了一份“日升昌”巴縣分號轉來的信,文祥在信中說英法兩國公使已向其本土請求調兵,那些洋人跟大清開戰是早晚的事。而洋人一旦跟大清開戰,皇上十有**會命他火速去廣東或上海,韓秀峰不禁苦笑:“皇上會恩準的。”
“這么說老弟不愿意在湖北效力?”
“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能在大人麾下效力,秀峰求之不得,而是皇上不會讓。”
胡林翼越想越覺得奇怪,正不曉得該說點什么,一個幕友走進大帳,微笑著拱手道:“稟中丞大人,蔣益澧蔣老爺急報,今日中午,石達開并非六路猛攻我魯家港大營,其中兩路竟繞了大營側后,被擊退后倉皇逃竄。結果遇上了前去馳援的川東團練左營,被川東團勇和我乘勝追擊的中營兄弟東西夾攻……”
川東團練首戰告捷,陣斬長毛一百多,淹死的長毛無數,韓秀峰倍感意外,下意識問:“敢問這位先生,我川東團練左營的兄弟折損多少?”
“稟韓大人,要是蔣老爺差人送來的戰報無誤,那這一戰的死傷可忽略不計。”
“那可是一條條人命,怎能忽略不計?”
“稟韓老爺,戰報上說沒人戰死,只有十幾個兄弟受了點傷,只是不曉得傷得重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