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真是吃人不吐骨頭,我看還是得防著點。”生怕韓秀峰不當回事,劉山陽接著道:“我今天一到五里墩大營,他的那些幕友就旁敲側擊打聽我們名為川東團練,可營中為何有那么多湖廣人。甚至想跟我要團勇名冊,說啥子將來好論功行賞。”
提起這個,潘二急忙道:“四哥,李續賓的幕友不但跟我打聽營里究竟又多少他們的同鄉,還總問我洋槍的事!”
“這么說他們真盯上咱們了?”韓秀峰笑問道。
“志行,他們才不會要你我呢,他們要的是我們手下的團勇,要得是我們的洋槍!”
“意料之中的事,送上門一塊大肥肉,誰不想吃?”韓秀峰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幸虧我們早有準備,不但馳援還自帶糧餉,不會因為糧餉被他們拿捏。”
“我覺得光糧餉自給不夠。”
“的確不夠,先不動聲色,等找著合適的機會,給他們來個敲山震虎,讓他們曉得‘客軍’就是‘客軍’,不是他們想拿捏就拿捏的。”韓秀峰沉思了片刻,接著道:“至于他們與曾國藩之間的那些事,仔細想想也不奇怪。”
“四哥,你這話啥意思?”潘二不解地問。
“胡身為湖北巡撫,自然想著收復武昌,想著攻剿湖北境內的長毛。在湖北大局未定之前,才會管江西的死活;至于李續賓和已經殉國的羅澤南,之所以到了湖北就不聽曾國藩號令,一是他們和他們手下的兵勇原本只是在曾的大旗下為朝廷效力,事實上并非曾大人的人;二來曾大人處境尷尬,直至今日依然官不官、紳不紳,跟著曾大人哪有跟著胡大人或湖南巡撫駱秉章有前途。”
“所以他們到了湖北就不想走了!”
“確切地說是投入胡大人麾下之后就不想再回去了。”
“志行,你這話說在點子上。”劉山陽沉吟道:“聽嚴樹森說湖南巡撫駱秉章招賢納士,湖南士紳要么唯駱秉章馬首是瞻,要么湖北來投奔胡大人,沒幾個愿意去曾國藩麾下效力。”
“我們川東其實也一樣,要是制臺大人跟駱秉章那樣愿意保舉提攜川東才俊,又有幾個愿意跟現在這般聽咱們的?”韓秀峰反問一句,苦笑道:“好在我川東文風不盛,沒湖南那么多讀書人,更沒湖南那么多人才。”
劉山陽深以為然,但想想還是提醒道:“志行,不說這些了,要是傳出去,別人真會誤以為咱們擁兵自重呢。”
“對對對,不說了,早點歇息。”
……
睡的很晚,起得卻很早。
韓秀峰洗完臉漱好口,跟前幾天一樣先巡視內外兩道壕溝的防守,轉了一大圈回到“帥帳”正準備吃早飯,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剛抬起頭,就見劉山陽和潘二領著徐九走了進來。
“老九,咋到現在才回來,跟著你一起去的弟兄們沒事吧?”韓秀峰緊盯著他問。
趕了一夜路的徐九急忙放下兵器和包裹,躬身道:“稟大人,一起去的弟兄都沒事,都跟卑職一起回來了。之所以拖到這會兒,是因為卑職發現城外的長毛退兵了,一直退到了葛店!”
韓秀峰以為聽錯了,俯身看看地圖,找到葛店的位置,喃喃地說:“咋退那么遠,他們不打算攻了?”
“稟大人,卑職昨天上午趕到石達開大營外,發現營帳全沒了,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就換上花旗軍的衣裳,順著那些賊兵留下的痕跡一路往東追,一直追到葛店才發現那些賊匪新扎的營盤。”
徐九接過潘二遞上的水咕嚕咕嚕猛灌了幾大口,抬起胳膊擦擦嘴角,接著道:“卑職見賊營扎得毫無章法,既沒挖壕,也沒寨墻,甚至都沒派兵在營外把手,就領著弟兄們喬裝打扮成賊兵混入賊營。
不進去查探不曉得,進去之后大吃一驚,那些賊兵竟人心惶惶亂成了一團,說是石達開已率兩千廣西老賊乘船走了,也不曉得是去了江西還是回江寧。被扔下的花旗軍有船的也走了,沒找著船的現在是群龍無首。”
“石達開走了!”
“卑職剛開始也不敢相信,帶著弟兄們喬裝打扮成賊兵轉了好幾座賊營,發現那些賊將賊兵全在商量往哪兒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