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真兄,你我認為治國如小烹,尤其在外憂內患的這個節骨眼上,刷新吏治這種事應該緩而圖之。但他不這么想,他是只爭朝夕,他覺得再不加以整飭大清就要亡了!”王乃增站起身,提起架在爐子上的水壺,一邊幫韓秀峰續茶,一邊接著道:“相比奏請皇上不再優待八旗,借皇上賞四爺舉人出身的機會,敲打下滿朝文武又算得上什么?”
劉山陽大吃一驚:“他奏請皇上不再八旗,云清兄,您沒開玩笑吧!”
“我能開這種玩笑嗎”
王乃增放下水壺,苦笑道:“其實有時候我還真有些佩服他,這樣的話也就他敢說,這樣的事也就他敢做。可惜考慮的不夠周全,也不想想那么多既不會耕作也不會經商,只會種花、養鳥、遛狗、斗蟋蟀的八旗子弟,沒了鐵桿莊稼靠什么為生計。幸虧皇上沒聽他的,真要聽了,我估摸著四九城里的滿人都會造反。”
劉山陽還是真是頭一次聽說這些,想想又忍不住問:“他這么干,京里京外的滿人還不恨死他?”
“恨啊,但他權傾朝野,外頭的那些滿人只能在心里恨,全是敢怒不敢言。”
王乃增不想扯太遠,隨即看向韓秀峰道:“四爺,我覺得慶賢兄的話有道理,肅順一定認為這么干既能跟皇上交差,幫皇上順順當當的賞您個舉人出身,又能借機敲打下柏中堂、彭中堂等大臣。甚至認為這么干能讓您不至于跟那些大人‘同流合污’,畢竟官做到您現在這份兒上,許多事已經身不由己了。”
“應該是。”韓秀峰摸著嘴角,帶著幾分自嘲地苦笑道:“他知道出身不好是我的一大憾,知道越是像我這樣沒念過幾本圣賢書的人,越是想得到士林認可。覺得我越來越像文官,擔心我倒向周大人、翁大人和彭中堂,干脆借這個機會快刀斬亂麻,斷了我假充斯文的念頭!”
“四爺,可據我所知,他對讀書人不是挺好的嗎?”劉山陽不解地問。
“那得看是誰了,跟他志同道合的,還有那些懷才不遇的,他不但待若上賓甚至視若知己。而身居高位,跟他又政見又不合的,他自然不會待見。”
“他不待見彭中堂?”
“何止不待見彭中堂,大學士周祖培、賈楨,協辦大學士翁心存,只要是身居高位的漢臣他全不待見,在他看來那幾位大人全是毫無主見、尸位素餐的庸官。”
“四爺,他也不是全不待見,他跟兵部尚書陳孚恩的關系可不一般。”慶賢抬頭道。
“據我所知陳孚恩的官聲并不好,他是怎么被啟用的?”韓秀峰好奇地問。
道光朝的事慶賢最清楚,沉默了片刻五味雜陳地說:“陳孚恩是出了名的見風使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當年入值中樞在軍機章京上行走,時任領班軍機大臣穆彰阿見他聰明機敏、辦事干練,便將其引為心腹。
當時,軍機大臣王鼎支持林則徐奏請禁煙,穆彰阿和家父剛開始并沒反對,畢竟大煙是害人的東西,我大清因為大煙一年不曉得要被英夷賺走多少銀子。可后來大煙是禁了,英夷也跟咱們開打了。”
“后來呢?”韓秀峰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