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皇上,我們一樣痛心。”
文慶不但是領班軍機大臣,也是所有王公大臣中最關照“厚誼堂”的,文慶這一走,恩俊真感覺像是天塌了,禁不住問:“那咱們怎么辦?”
“準備點銀子,等散了班一起去吊唁。”韓秀峰從恩俊手中接過內奏事處謄抄的廣東奏報,接著道:“文大人正在對面見口外來的官員,你過去跟他說一聲。”
“嗻。”
目送走恩俊,韓秀峰再次坐下,翻看起內奏事處謄抄的五口通商大臣兼兩廣總督葉名琛的奏報。
盡管早有準備,可看著看著卻看不下去了,正尋思皇上和鄭親王、怡親王、肅順和柏葰、彭蘊章等王公大臣相不相信葉名琛的這些鬼話,文祥跟著恩俊匆匆走了進來。
“志行,文中堂他老人家走了!”
“他老人家走得真不是時候,博川,你先看看這個。”
“什么?”
“葉名琛的奏報。”
這封奏報皇上和朝中的王公大臣等了一個多月,“厚誼堂”同樣等了一個多月,文祥顧不上再想文慶這一走會不會造成朝局動蕩,急忙接過折子看了起來。
“……英夷領事官吧嗄哩(巴夏禮)藉端起釁,輒敢駛入省河,將獵德炮臺肆擾,又在大黃窖炮臺開放空炮,自九月二十九日至十月初一日,攻擊城垣縱火,將靖海門、五仙門、附近民房,盡行焚燒;
初一日,又糾約二三百人扒城,經參將淩芳與紳士歐陽泉等,迎擊跌斃。初九日,該夷由十三行河面駛至,直撲東定臺。經兵勇轟壞兵船,并斃其水師大兵頭哂嗎糜咯喱,夷匪傷亡四百余名。現在臣等堅守舊城,并調集水陸兵勇二萬余,足敷堵剿。”
看到這兒,文祥也看不下去了,扔下折子道:“巴夏禮跌斃,西馬縻各被擊斃,還陣斬夷匪四百余。究竟有沒有陣斬那么多夷兵他可以隨便寫,反正一時半會也很難查實。但英夷領事巴夏禮和英夷水師頭目英西馬縻各要是死而復生,他到時候該如何收場!”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但現在他不管怎么信口開河,皇上都會相信,就算明知道他在信口開河也只能相信。”
“此話怎講。”
“不信又能怎樣,要是換個人去接任,且不說趕到廣州最快也得兩三月,就算明天能到任難道還能干得比他更好?”
文祥反應過來,苦著臉問:“志行,你是說皇上明知道他是在信口開河也不會怪罪他?”
韓秀峰沉吟道:“只要能撐過去,皇上不但不會怪罪,或許還會升他的官。畢竟他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只是不曉得還能撐多久。慶賢他阿瑪的前車之鑒擺在那兒,我估摸著他撐不下之日,就是他被革職逮問之時!”
“志行,他將來會落得什么下場是他的事,當務之急是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文祥越想越擔心,緊盯著韓秀峰憂心忡忡地說:“你現在掌管‘厚誼堂’,打探整理驗證夷情本就是你份內之事。要是上折子拆穿他的鬼話,皇上一定不會高興;可要是什么也不做,當沒看到這道折子,當著什么也沒發生,到時候不但他會倒霉,你一樣難辭其咎。”
“博川兄,這你大可放心,我并非什么也沒做。”
“你做什么了?”
“我已命云清急赴廣東,命始真趕赴上海,去瞧瞧事情是不是跟他在折子里所奏的這樣,要是一切屬實自然好,要是局勢一發不可收拾也可相機行事。”
文祥驚詫地問:“志行,你該不會連云啟俊和令妹的話都不信吧?”
韓秀峰接過折子,意味深長地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還是派人去瞧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