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潘二抬頭看了看那些正在院子里等著報捐的湖廣商人,低聲問:“玉皇團、地藏團和你們文經團的弟兄啥時候回來?”
“年前跟他們說得是正月十五,您放心,他們只會早不會晚。要是正月十五還沒回來,您拿我是問。”
“正月十五太晚了,我打算十五那天先送一批鹽糧去武昌,你趕緊差人給他們捎個信,讓他們趕在十四前回來。火器團那邊我跟江先生說,十船鹽、五十多船糧,只有用自個兒解運才放心。”
陳占魁愣了愣,禁不住問:“潘老爺,咱有錢了?”
“啥有沒有錢的?”
“我是說沒錢去哪兒采辦那么多鹽糧。”
潘二反應過來,不禁笑道:“這幾天你也瞧見了,來報捐的人不少。回來前中丞大人交代過,只要能籌著銀子就趕緊采買鹽糧解往武昌,所以咱們不能等。”
“明白!”
與此同時,重慶知府李莊正在跟川東道王廷植訴苦,甚至還帶來一份昨晚讓幕友幫著擬的呈文。
“川鄂連界,而湖廣捐監之費稍減于我四川。小民計較錙銖,率多希圖少費。以致我重慶府生俊,舍近求遠……”
“老弟,這事本官知道。”
“大人,下官知道潘長生來拜見過您,也知道他是帶著湖廣總督和湖北巡撫的公文回來辦理報捐的。他要只籌個三五萬兩,采買點鹽糧送湖北去也就罷了,可他明擺著能籌多少是多少。”
王廷植能理解李莊的心情,事實上眼睜睜看著潘二在眼皮底下大肆收捐,不但受理湖廣商人報捐,甚至請韓秀峰的老丈人出面,受理山陜商人甚至本地俊秀報捐,本應該屬于重慶府乃至四川的捐項,就這么源源不斷流向湖北,身為川東道王廷植心里一樣不是滋味兒。
可這件事不只是涉及到在軍機章京上額外行走的太仆寺少卿韓秀峰,一樣涉及到剛克復武昌、漢陽,圣眷正濃的湖廣總督官文和湖北巡撫胡林翼!
想到誰都不能得罪,誰也得罪不起,王廷植只能無奈道:“老弟既然知道潘長生來拜見過本官,也應該知道胡林翼派潘長生出省設局辦理捐輸轉運是奏請皇上恩準的。皇上都點了頭,你我難不成還能趕他走?”
“可這么下去,誰還會在我重慶府報捐?”李莊越想越郁悶,又忍不住道:“大人,不是下官危言聳聽,要是再不趕緊想個辦法,恐怕深受其害的不只是我重慶府,而是整個川東甚至整個四川!”
這就跟做買賣一樣,哪里賣得便宜,人家自然去哪兒買。
王廷植豈能不知道讓潘二這么搞下去,本應該四川收捐的銀子會源源不斷流往湖北,到時候不但李莊這個知府做不久,恐怕連遠在成都的藩臺都會因為捐項辦理不力丟官。
“要不這樣,”王廷植權衡了一番,拿起李莊的呈文道:“本官跟你聯名,呈報藩司。藩臺大人知道了一定會想辦法,就算想不出辦法也會向制臺大人稟報。”
“只能這樣了。”
想到潘二那兒堪稱“日進斗金”,李莊又無奈地嘆道:“這公文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個把月,要是藩臺大人和制臺也沒個好辦法,只能奏請皇上收回成命,那少說也得半年。而這半年,姓潘的要吸我重慶府多少血,要撈走我四川多少銀子!”
王廷植也覺得這么下去不是事,沉吟道:“要不我差人請潘長生過來一趟,跟他好好談談,讓他收斂點,別搞得太過分。”
“一切拜托大人了,姓潘的仗著有韓秀峰撐腰,又拿著湖廣總督和湖北巡撫的雞毛當令箭,真叫個有恃無恐,也只有大人您出面才管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