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原本只是一個給人家放牧的“窮臺吉”,在兩位做喇嘛的伯父幫助下,很幸運地被道光爺選為索王嗣子,承襲了科爾沁左翼后旗扎薩克郡王的爵位,也隨之成了道光爺的外甥,沒成年就被召到京城“宮廷教養”,出入禁闈,最被恩眷。后來又迎娶順治爺裔孫、多羅貝勒文和之女,成了皇家額附。
所以在韓秀峰看來僧格林沁不只是領侍衛內大臣,也不只是世襲罔替的博多勒噶臺親王,更是圣眷恩隆的皇親國戚!
更重要的是,他不但剿滅了北犯的長毛,保住了京畿,生擒了長毛主將林鳳祥、李開芳,而且早在道光二十年西夷頭一次起釁時,他就曾奉旨巡視過山海關和大沽口防務!
盡管時隔十七年,現在的西夷已不再是當年的西夷,但他一定覺得他對西夷并不陌生。
正因為如此,韓秀峰不會傻到去教他怎么打仗,而是讓吉祿準備了兩條西夷新式兵船的模型、兩把洋人的新式手銃、兩桿新式自來火鳥槍、一個“千里眼”、一塊懷表和一匹任鈺兒跟洋人買的高頭大馬,送到了僧王府。
僧格林沁早接到了上諭,以為韓秀峰是來“說教”的,嘴上不好說什么心里卻在想姓你韓秀峰才打過幾場仗,本打算敷衍一下好跟皇上交差,沒想到韓秀峰竟是來送禮的,并且出手非常之大方,尤其剛讓下人牽進馬廄的那匹西洋馬,跟傳說中的汗血寶馬差不多,簡直讓人無法拒絕。
伸手不打笑臉人,只能以禮相待。
他放下精致的炮船模型,笑道:“讓老弟破費了,本王受之有愧。”
“王爺誤會了,剛才那匹馬也好,這些洋槍也罷,都不是下官掏腰包置辦的。且不說下官沒那么多銀子,就算有也不一定能買著。”
“那這些東西和那匹馬從何而來?”
“皇上一定跟王爺提過‘厚誼堂’的事,這些東西和那匹馬都是‘厚誼堂’各分號這兩年想方設法從西夷手里搞到的。古人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王爺您堪稱我大清之柱石,將來真要是有戰事,皇上定會命王爺再次披甲出戰,所以下官覺得這些東西和剛才那匹馬應該趕緊送王爺這兒來。”
厚誼堂的事僧格林沁知道一些,但想想還是忍不住問:“皇上知道嗎?”
“王爺放心,這一樣是皇上的意思,不然皇上絕不會命下官來拜見大人。”韓秀峰很清楚他是如假包換的大忠臣,謹小慎微的很,只聽皇上一個人的。不但跟朝中的王公大臣不怎么走動,跟草原上的蒙古王公一樣不怎么走動,所以很在乎皇上是怎么想的。
確認這也算是公事,僧格林沁覺得剛才那匹馬和面前的這些東西可心安理得收下,一邊招呼韓秀峰喝茶,一邊追問道:“韓老弟,皇上命你來見本王,不只是送馬和送這些東西這么簡單吧?”
“這是自然,”韓秀峰連忙放下茶杯,從袖子里掏出一道看著像折子似的公文,恭恭敬敬地雙手呈上。
僧格林沁接過一看,赫然發現封皮上寫著“夷情匯要”四個大字。
打開看了一眼就合不上了,因為里頭按日期羅列了英、咪、佛、俄等夷這半年來的動向。詳細到截止去年臘月二十八,香港、澳門、廈門、福州、寧波和上海等地共有多少條戰船,每條船上裝有多少門炮,各個地方有多少西夷,其中有多少是商人、多少傳教士、多少夷兵,大概多少桿槍……
“好一個知己知彼!”僧格林沁沒想到“厚誼堂”打探得如此仔細,邊看邊問道:“韓老弟,你們跟西夷打了好幾年交道,你估摸著廣東的夷酋能不能從他們的老家搬著兵?”
“說句喪氣話,下官以為搬一定是能搬著的,只是早與晚的事。”
“那老弟估摸著英夷能從其老家搬來多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