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兒沒外人,下官就直說了。”
“但說無妨。”
“現如今不比道光二十年,那會兒英夷初來乍到,在我大清立足未穩,要是派太多兵,糧油軍資不一定能補給得上。可現在他們已在香港、澳門、上海等地站穩了腳跟,已無需再為糧油軍資供給不上擔心。并且那會兒他們只有靠風航行的帆船,而現如今他們已用上了無風也能日行上百里的蒸汽船,什么時候想來,什么時候想走,不用再看風信了。”
僧格林沁下意識看向桌子上的洋人炮船模型,緊鎖著眉頭問:“就是這樣的船?”
“正是。”
“照老弟這么說,來三五十艘戰船,來三五千兵都有可能?”
“英夷有好多在海上做買賣的商號,他們叫公司,每個公司都有自個兒的商船。我南海分號和上海分號偵知,英夷公使和英夷領事已奏請其女王和丞相增派五千援兵,其中有海軍陸戰隊,就是專門出洋打仗的夷兵,也有揮舞砍刀、沖鋒陷陣的馬隊。”
看著僧格林沁若有所思的樣子,韓秀峰接著道:“并且這只是英夷,據下官所知佛夷領事已給英夷公使發過照會,不但打算出兵,還要跟英夷共進退。”
“咪夷呢?”僧格林沁陰沉著臉問。
“咪夷趁火打劫,嘴上聲稱兩不相幫,可在英夷犯廣州時他們并沒閑著,不但出了兵還槍殺我大清軍民。”
僧格林沁早知道西夷起釁,卻萬萬沒想到形勢如此緊迫,沉思了片刻又問道:“那老弟知不知道西夷大概什么時候會跟咱們開打?”
“已經打了。”
“本王是說大打。”
“快則七八個月,慢則一兩年。總之,照這么下去早晚會開打。”
“照這么下去,老弟這話從何說起?”
很多事跟別人不好說,跟沒什么好顧忌的,韓秀峰干脆將洋人想得到什么,皇上和朝中的王公大臣又是如何應對的,一五一十解釋了一番。
洋人要派使節駐京城,不但覲見皇上時不行三拜九叩大禮,還想什么時候覲見就什么時候覲見,這是萬萬不能答應的,要是答應了那就是禮崩樂壞,那皇上還是皇上嗎?
洋人不但要朝廷取締子口稅,還要朝廷裁撤傕關、厘卡,這一樣不能答應,真要是把那些傕關和厘卡裁撤掉,光憑那點田賦和雜稅,朝廷拿什么去剿匪平亂?
洋人要在長江自由航行,那就等于把中國一分為二,古往今來歷朝歷代最擔心的便是劃江而治,朝廷打死也不會答應這個條件;至于在各地派駐領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跟督撫甚至道府會晤,那還要禮部和理藩院做什么……
想到這些,僧格林沁意識到這仗十有**是躲不過去,砰一聲拍案而起:“欺人太甚,真是豈有此理!本王就不信傾全國之兵,傾國全國之糧,打不過這幫蠻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