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天前,也就是上個月十四的事。”
王乃增偷看了一眼恭親王奕?,凝重地說:“其實我們早收到了英佛二夷要去攻廣州的消息,不但提醒過廣東布政使江國霖,而且通過云啟俊的那些學生,廣州的那些士紳去總督衙門提醒過葉大人,可他對連祖宗都不要的英夷翻譯張同云深信不疑,只相信張同云的鬼話,不相信西夷會去攻廣州。”
奕?下意識問:“那個張同云是怎么跟他說的?”
“姓張的信口雌黃,說什么夷酋額爾金在孟加拉敗仗之際,由陸路奔逃,已被孟夷追至海邊,適佛夷有船只經過,連開數炮,孟夷之兵始行退回,額酋才得免于難,覺得額爾金不過如此,不足為慮。”
王乃增從韓秀峰手中接過茶杯,接著道:“姓張的還說什么英國女主有旨達香港,令額爾金斷不可妄動干戈,復及沿海各省,有失國體!子虛烏有,一派胡言,可葉大人偏偏信他的。以至于西夷的炮都轟進了城內,他還跟前去問對此的江大人說‘各紳講和,他事都可許,或給以銀錢都無不可,蓋彼實窮窘異常,獨入城一節斷不可許’!”
“后來呢?”韓秀峰急切地問。
“后來都統來存、千總鄧安邦等部將僚屬去求他調兵設防,一些士紳跟著去求他讓團練自衛,可他均不允準,還下令不準擅殺夷人。還說他做了個夢,呂洞賓在夢中跟他說只是一陣子,過了十五就沒事。”
“結果還沒到下午,西夷就攻進了城,都統來存、千總鄧安邦等將士倉促應戰,相繼戰死。廣州將軍穆克德納和廣東巡撫柏貴等官員先是被西夷生擒綁押去了觀音山,然后被放回衙署,一切全得聽巴夏禮、哈羅威和佛夷修萊三人的,
王乃增喝了一口水,接著道:“現在的廣州城已成了西夷的廣州城,到處都是西夷的兵勇,每條街上都有。西夷為管制廣州,還設了個什么聯軍委員會。巴夏禮、哈羅威和修萊為委員,柏貴等人所頒的一切政令全得經巴夏禮、哈羅威和修萊三人首肯。”
堂堂的廣東巡撫和廣州將軍居然成了西夷的傀儡,恭親王奕?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問:“葉名琛呢?”
“城破時他躲進了都統衙門,結果被追到都統衙門的夷兵生擒,然后被綁送出城,押上了西夷的兵船。在西夷等他的家人送換洗衣裳的時候,我和云啟俊就在河邊,我們瞧見了他,他也瞧見了我們,我們和圍觀的士紳拼命往河里指,結果他竟裝著沒瞧見,嘴里還振振有詞,看著像是在念經。”
他們往河里指,那是提醒葉名琛身為封疆大吏不能變成西夷的階下囚,既然有機會那就趕緊投河自盡。
結果葉名琛該死的時候卻沒死,這一來朝廷的臉面何在,韓秀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緊盯著王乃增問:“西夷把他押哪兒去了?”
“稟大人,乃增和云啟俊的兩位學生一直追到香港,直至打探到英夷打算把他押往印度才雇船回來的。”王乃增頓了頓,又補充道:“在香港雇的那條火輪只把我送到了上海,我是從上海換船去天津,再從陸路趕回來的。”
“知道了,趕緊去歇息吧。”韓秀峰一連深吸了幾口氣,回頭拱手道:“王爺,這么大事得趕緊奏報皇上,恕下官不能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