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他不光認得英吉利公使、領事,據說跟法蘭西和美利堅公使、領事私交也不錯。”
“既然他能跟夷酋說得上話,那就讓他來吧,皇上那邊你放心,我幫你跟皇上稟報。”文祥想了想,又說道:“這只是最壞打算,不到萬不得已朝廷不可能跟西夷議和,所以我還想問問,在堵截西夷這件事上,僧格林沁究竟有幾分把握。”
提起這個,韓秀峰不禁苦笑道:“僧王胸有成竹,僧王認為‘洋兵不利陸戰’。洋兵真要是來犯,跟對付長毛一樣‘步圍騎追’即可。”
文祥聽得心里拔涼拔涼的,忍不住問:“你為何不提醒提醒他?”
“我提醒過,而且不止提醒過一次,可人家不但不信,甚至讓一幫幕友翻閱典籍,查閱到他們祖上縱馬馳騁,曾把洋人殺得落花流水,覺得洋人依仗的不過是船堅炮利,在海上不容易對付,但只要洋兵敢上岸,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們祖上……那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文祥被搞得哭笑不得。
“我倒是想反駁幾句,可真要是反駁,不但會惹人家不高興,今后再有啥事想說都沒法兒開口,只能旁敲側擊地提醒現在的洋人已不再是當年的洋人。”
“難為你了。”
“我倒沒什么,老兄你現如今這差事辦起來才是真的難。大清全靠你了,我韓秀峰今后也全靠老兄你關照。”
“又來了,又說這些,要不是老弟你當年舉薦,我文祥哪會有今日?”
“我當年只是做了個順水人情,何況就算沒我的舉薦,老兄你一樣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韓秀峰拱拱手,接著道:“其實,我能做上現而今在這太仆寺少卿就心滿意足了,現在是不敢再有他想,只希望能幫皇上熬過這一關。”
別人說這話,文祥十有**不會相信。
但韓秀峰不是別人,文祥很清楚他心灰意冷,真不想再做官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頭道:“志行,有件事差點忘了跟你說。”
“啥事?”
“你我原本同為太仆寺少卿,可皇上先是擢升我為詹事府詹事,緊接著又命我署刑部侍郎,在別人看來我文祥圣眷恩隆,你韓秀峰圣眷不再,其實皇上并沒忘了你,只是……只是一時半會兒沒適合你的缺。”看著韓秀峰將信將疑的樣子,文祥又說道:“你巡視完海防回來時,皇上就曾命軍機處議敘。”
只要是驗收過漕糧的官員都能升官,韓秀峰對此并不奇怪,下意識問:“有沒有議出個啥?”
“賞三品頂帶,讓你去天津接替崇厚做長蘆鹽運使,讓你總攬海防事。仔細想想,彭中堂和柏中堂的這個打算不失為老成謀國之舉,畢竟你既熟悉夷情又熟悉天津,而且領過兵、上過陣、打過仗,結果肅順覺得不妥,覺得你不能離開京城。”
肅順反對,韓秀峰一樣不奇怪,不然年前他早隨黃宗漢去廣東了,想了想又好奇地問:“后來呢?”
“后來皇上恩準了肅順的保奏,已讓軍機處擬旨,賞三品頂帶,命你署奉宸苑卿。”
“那可是三品卿職!”
“三品卿職怎么了,這是你應得的,”文祥放下茶杯,意味深長地說:“不過聽皇上的意思,你署理上之后別指望能跟別人一樣做奉宸苑的堂官,而是打算讓你駐南苑,幫同僧格林沁練兵。”
奉宸苑是內務府管理皇家苑囿、河道的衙門,
奉宸苑卿掌苑囿禁令,以時修葺備皇上臨幸,郎中以下各官掌分理苑囿河道,齋宮掌陳設氾埽;稻田廠掌供內庭米粟,兼征田地賦稅;南苑各官掌征南苑地賦,并治園庭事務。
再想到現在也是三天兩頭往南苑跑,韓秀峰不禁苦笑道:“這個差事還真挺適合我的,看來皇上也好,肅順也罷,對僧王并不是很放心。”
“大敵當前,誰敢拿國運賭?所以你到任之后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僧格林沁高不高興是他的事,你絕不能因為擔心他會不高興而揣著明白裝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