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華抓了巴夏禮?”榮祿大吃一驚。
“抓了,卑職回來前他們正打算把那些洋人押赴京城,這會兒估摸著已經押到了,”馬甲擦了把汗,又說道:“卑職回來時聽大營的人說,那個巴夏禮乃西夷的謀主,擒賊先擒王,把夷酋巴夏禮拿了,接下來的事兒就好辦。”
“好辦?”
“大營的那些人是這么說的!”
王千里同樣意識到麻煩大了,驀地起身道:“仲華,不能再等,趕緊召集弟兄們準備去圓明園!”
“四爺應該也收到了消息,咱們要不再等等。”
“先做準備,我估摸在通州那邊已經打起來了。”
“行,先召集人。”
隨著榮祿一聲令下,鼓手嘭嘭嘭地擂起戰鼓,在營房枕戈待旦的兵勇們不約而同飛奔出來,在各自上司的呵斥下列隊。
馬夫、伙夫和前些天在苑內臨時征兆的一百多青壯,則在特木倫、吉祿等南苑官員指揮下,把軍械糧草等輜重再次往大車上綁。
王河東在隊列里檢查了一圈,確認該來的全來了,該帶的兵器全帶上了,背著用油布裹著的洋槍,手扶腰刀,大步流星地走到榮祿和王千里身邊,抱拳問:“榮老爺,王老爺,要不要讓弟兄們換馬褂?”
“再等等,先讓各隊檢查兵器干糧。”
“遵命。”
正說著,遠處揚起一陣灰塵,榮祿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原來是富貴的二兒子吉祥和小山東策馬過來了。
榮祿意識到他們是帶著四爺的軍令甚至皇上的諭旨來的,急忙迎了上去。吉祥翻身下馬,先是呈上一道諭旨,緊接著又呈上一封書信。
榮祿顧不上看諭旨,而是先看韓秀峰的信,看完之后把書信交給王千里,快步走到整齊列隊的兵勇們面前,舉著諭旨喊道:“皇上有旨,眾將士接旨!”
之前光顧著操練,沒怎么教授禮儀。見一幫部下愣住了,王河東連忙呵斥道:“還不跪下!”
等眾人全跪下了,等王千里、永祥和王河東等當官的全躬請完圣安,榮祿打開諭旨,抑揚頓挫地念道:“朕撫馭寰海,一視同仁。外洋諸國,互市通商,原所不禁。英咭唎、佛蘭哂,與中華和好有年,久無嫌隙。咸豐七年冬間,在廣東遽啟兵端,闖入我城池,襲擄我官吏。朕猶以為總督葉名琛剛愎自用,召釁有由,未即興問罪之師也。
八年間,夷酋額爾等,赴愬天津。當諭總督譚廷襄,前往查辦。該夷乃乘我不備,攻踞炮臺,直抵津門!朕恐荼毒生靈,不與深較,爰命大學士桂良等,往與面議,息事罷兵。因所請條約多有要挾,復令桂良等馳往上海,商定稅則,再將所立條約,講求明允,以為信據。
詎夷酋口普嚕嘶等,桀驁不馴,復于九年,駕駛兵船,直抵大沽,毀我防具。經大臣僧格林沁,痛加轟剿,始行退去。此由該夷自取,并非中國失信,天下所共知也。
本年夷酋額爾唫、噶羅等,復來海口。我中國不為已甚,準令由北塘登岸,赴京換約。不意該夷等,包藏禍心,夾帶炮車,并馬步各隊,抄我大沽炮臺后路。我兵撤退后。復至天津。因思桂良系前年在津原議之人,又令馳往,與之理喻……
洋洋灑灑上千言,雖是之乎者也,但就算目不識丁的兵勇也能聽出個大概。
皇上是說洋人蠻不講理,一而再再而三挑起事端,皇上不想生靈涂炭,一次又一次忍讓,可洋人卻給臉不要臉,現在忍無可忍,要開打了!
正如兵勇們所料,榮祿話鋒一轉,聲音突然比之前更洪亮:“現已嚴飭統兵大臣,帶領各路馬步諸軍,與之決戰!近畿各州縣地方士民,或率領鄉兵,齊心助戰。或整飭團練,阻截路途。
無論員弁兵民人等,如有能斬黑夷首一級者,賞銀五十兩!有能斬白夷首一級者,賞銀一百兩!有能斬著名夷酋一人者,賞銀五百兩!有能焚搶夷船一只者,賞銀五千兩!所得貲財,全行充賞……”
斬一個白夷就賞一百兩!
校場上的兵勇不但大多有洋槍,并且全見過洋人,只不過不是洋兵,而是西夷傳教士包爾。
一個沒心沒肺地家伙覺得洋人中了槍一樣會死,不是很難殺,竟舉起腰刀吼道:“殺!”
這個頭一開一發不可收拾,在南苑憋了近兩年,就等著建功立業、升官發財的河營兵勇和八旗馬甲門軍,紛紛跟著吼了起來,一時間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