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舟沉默一瞬,開口道“燒了吧。”
姑娘一聽見這話,眼中傷心更甚“往日家中日子雖說不算多好,但哥哥護著我,為我請了幫工的嬸子,我我不會生火。”
不會生火
寧遠舟蹙眉“你是怎么跑這么遠到天門關來的”
姑娘大概心知自己做的事有幾分蠢,低下頭,糯糯地啟唇“我把老房子賣了請了鏢師,都花完了”
寧遠舟讓她整笑了“那鏢師呢”
她腦袋垂得更低了,有些掩耳盜鈴的意味“我的錢只夠他護送我到天門關五十里處,我僅剩的簪子也抵給他了,所以,所以他就回去了。”
她終于掀開雪白的兜帽,兜帽下的烏黑長發,只用兩個削過的小樹棍挽著,可哪怕這樣素凈的樣子,她身上也有種驚心動魄的脆弱美感。
她緩緩抬起頭“可我沒有辦法了,我,我一下子,真的沒有那么多錢,可哥哥等不了,這個世道,那些站在高位的人,也不會為我們這樣的螻蟻停下戰爭的腳步,不是嗎”
她露出一個苦笑“至少,我要帶哥哥回家。”
寧遠舟“”
她這樣別說帶她哥哥回家了,估計陪她哥哥客死異鄉的可能性更大。
她忽然一頓,像是想到什么,從身側掛著小包里拿出三個油紙包裹的餅子,她大概也餓了,看著餅子咽了口唾沫。
可她又將它抵到寧遠舟面前“公子,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您也餓了吧我能用這個,換您幫我生一把火嗎這是糖餡兒的餅子,很扛餓的,而且我可以自己去拾柴的”
寧遠舟忽然嗤笑了一聲“你能掰得斷樹枝嗎”
她沉默一瞬,轉眼看見地上有一根手指粗細的枯枝,撿起來,眼神露出微微的光亮“我可以撿這樣的。”
寧遠舟“你撿三日夠燒嗎”
“”姑娘眼神一黯,頓時沉默著低下頭去,頗像是一朵被雨打焉了的脆弱小白花。
她似乎是明白了,原來她這樣沒用啊
此刻荒野上靜謐得只有風聲。
大顆的淚珠砸在地面的枯葉上,卻聽不見她的哭聲。
良久。
那眼淚也不見停的,也不知道這姑娘是什么做的,這么能哭。
“你再哭下去,脫水更走不出去。”
她一怔,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柔軟的嗓音還帶著哭腔“對不起,我吵到公子了。”
吵到他
她哭得一聲不吭,是怎么吵到他的
她道的是哪門子歉
寧遠舟微垂眼睫,眼神變了幾變,最后終究還是幾步到那尸體前“燒也不能在這里。”
小姑娘顫顫地抓住他的衣擺,目光落到他肩上,此刻那破損的盔甲早被卸下了,通過衣服很容易瞧見“公子,您有傷,我來吧。”
他單手拉起尸體“我只是受了點傷,又不是手腳廢了。”
可小姑娘固執得很,拽著尸體不放,也不吭聲,但很明顯,她是不讓他搬。
寧遠舟忽然笑道“行行行,你背,你背。”
小姑娘生得弱不禁風的,嗓音也軟,脾氣倒是挺倔。
她低著頭,去背尸體。
開玩笑,她渾身上下哪哪都好吃嘛嘛香,能讓他拖著傷體去背尸體嗎
玩歸玩鬧歸鬧,但總不能傷到他人啊。
兩人找了一處近水的地方,才終于把尸體燒了,把灰燼用東西裝好。
一夜未眠,此刻天色也已經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