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的提問回蕩在這個小小的房間里,我哥嗚咽的聲音戛然而止,幾秒鐘后看向了我。
他眼里是有疑惑的,但很快我明白,這疑惑并不是因為我知道了他和余柏言的關系。
我早說過,我哥很聰明,一切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早就知道他們兩個的事情已經被我知曉。
那個晚上,他看著我時,疑惑的只是我竟然問他這樣的問題。
到不可思議。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后坐起來。
我看見我哥紅著的眼睛,還有不仔細看不會發現的嘴角的傷。
他嘴角破了,像剛流過血的櫻桃。
可是,櫻桃怎么會有血呢
我哥說“沒有。還沒來得及。”
我問“為什么”
他大概覺得我很奇怪,我所有的問題和我這個人都很奇怪。
他抓起枕頭丟向我,還是那一句“你別管。”
我又開始想象,想象他們為什么還沒來得及上床,想象為什么我哥會哭。
我想象他們在圖書館的角落擁抱,余柏言的指尖挑開我哥校服的衣扣。
他一定見識過我哥的皮膚有多白,他或許,不對,一定已經撫摸過。
我退回到自己的桌邊,繼續看那道做不出來的題。
而后的幾個小時里,我譴責自己的邪惡無恥,竟然幻想著我哥和余柏言的場面。
我像潮濕角落骯臟的苔蘚,黏在我哥干凈的鞋底。
之后,我再沒看到我哥跟余柏言在學校里并肩而行。
時間過的是快的,在我寫不出正確答案的每一張試卷中,我的高一就這樣艱難地爬行著。
而我哥,在跟余柏言分手之后,依舊保持著年級佼佼者的姿態,幾乎包攬了每一場考試的年級第一。
爸媽很驕傲,在高考來臨之前已經開始計劃他們的暑期旅行。
那段時間,幾乎每個人都斷定我哥將會是這場高考的最后贏家,連我這個高一的學生都聽說,這一年我們學校很有可能會殺出一位高考狀元。
我很清楚,他們說的人就是我哥。
我對此并不關心,因為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余柏言身上,那個曾經跟我哥不相上下的優等生,在我哥哭過之后的那個晚上,變了一個人似的。
獨來獨往,陰沉冷漠。
高三的光榮榜,原本貼著余柏言照片的位置換上了別人,我還沒來得及偷走他的照片,它就已經被換掉了。
余柏言一蹶不振,我確信是因為我哥。
臨近高考的一個月,我找到了余柏言。
五月份,這座我沒有絲毫感情的城市竟然已經準備入夏,這在我成長的地方是不可思議的,那里要到七月底才磨磨蹭蹭肯邁入夏天。
校園里,有些人已經穿上了短袖,但我還堅持穿著又丑又肥的運動服。
不過,讀高中的這一年,我個子瘋長,已經快趕上我哥。不止如此,大概是沉睡的基因終于覺醒,爸媽不止一次說我和我哥長得越來越有“兄弟相”了。
對此,我心情復雜。
從高一的教室走到高三的教室,一路上我鬼鬼祟祟,像只過街的老鼠。
我怕被人看出我是去找余柏言,怕在那條走廊里遇見我那優秀的親哥哥。
我提心吊膽地來到余柏言班級門口,逮到一個人,讓他幫忙叫一下余柏言。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要跟余柏言正面交鋒,我想,這次我得讓他記住我。
卓凡也好,卓越的弟弟也好,總之,他得記住我。
然而,他不在,他的同學說“他上節課就沒回來。”
那是下午,最后兩節自習課。
高一的我雖然成績倒數,但翹課卻從來不敢,我站在高三年級的走廊里,想象著兩年后我翹課的樣子。
可是,那種想象沒有讓我等待兩年之久,我當天就翹掉了最后一節自習課,因為我在學校后面很少有人去的小花園找到了余柏言。
上課鈴聲已經響起,我躲在花壇后面偷看他。
他坐在水泥臺階上,白色的短袖校服被風吹得鼓起來,藍白相間的運動長褲,一條褲腿被卷到了小腿肚。
他戴著耳機,不知道在聽什么音樂。
他手指夾著煙,偶爾吞云吐霧。
那天的余柏言給我的感覺和之前大相徑庭,墮落的少年,厭世又消極。
余柏言的那副黑框眼鏡被放在手邊,我很好奇如果我此刻走過去,他會不會把我錯認成我哥。
大概率不會。
我跟卓越不是雙胞胎,我沒卓越那么好看即便已經開始有人說我們長得有三分相似,但我仍是那個土包子。
兩種力量拉扯著我,一方面想要去跟余柏言搭話,另一方面又擔心自己翹課被老師發現。
又是一陣風,旁邊的樹葉沙沙響。
余柏言哼起了歌,我聽不懂的英文歌。
我知道,人的一生都在做選擇,那一天在陽光曬得我快要發昏之前,我還是選擇走向了余柏言,因為我清楚,如果這一次我走開了,或許往后都不再有機會接近他。
我站直身子,不再像一個小偷。
我盡可能讓自己走得穩一些,來到了他面前。
我在他岔開的站定,他詫異地仰頭看我,只那么一瞬,我大著膽子彎腰,吻上了他滿是煙草味道的嘴。
那年我十六歲,強迫我哥的前男友和我接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