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自從我回到這個家,就總是下意識將自己跟我哥做比較。
我清楚其中的原因自己身上的土氣讓我在我哥面前永遠自卑。
所以,后來我跟余柏言在一起,我會問他“你覺得我跟我哥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余柏言的回答永遠滴水不漏“你們哪都不一樣。”
我懷疑他在敷衍我,不依不饒地追問。
他就總是無奈地告訴我“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一樣的人,你們有些地方相似,但從不一樣。”
他給我這個回答的時候,我才剛剛和他確認關系。
那個時候我們即便名義上已經是情侶,但其實心里都清楚,這段關系相當微妙。
他在努力尋找我身上和我哥的相似之處,而我也總是透過他試圖看到我哥留下的痕跡。
我跟他,都藏著心照不宣的秘密。
余柏言始終想不明白我為什么總是很擰巴,很在意他眼里我和我哥的區別。
事實上,在當時,我跟我哥都沒和他提起過小時候的事,他尚不清楚和我哥如此不同的我有著多么不同的童年。
當然,我并不是覺得自己的童年過得有多不幸,只是執著于我們二人的差距。
余柏言說“你比你哥要壞,但我偏偏喜歡壞小子。”
他的回答引得我一番大笑,然后罵他狼心狗肺,我哥可是他的初戀。
但話說回來,余柏言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我和我哥的區別。
我哥是干凈剔透的水蜜桃,上面還帶著清晨的露珠。
而我,表面看起來和其他桃子無異,實際上里面爬滿了蟲子。
惡心得很。
十五歲那年的夏季末尾,我正式升入高中,在校園里偶爾能看見我哥和余柏言的身影。
小城市的高中,操場修建得不錯,但校園沒有很大。
就像我們小時候看見的世界一樣,目光所及就以為是整個宇宙了。
我的成績在班級倒數,我哥的成績卻在高三年級名列前茅。
也是在入學之后我才知道,我哥的這個男朋友也是個成績特好的家伙,倆人的名字經常一起出現在高三年級的光榮榜上。
他們在談戀愛,在背地里接吻。
同時也光明正大地競爭,再光明正大地一起被贊許。
絕佳的一對情侶,如果不是他們有著相同的性別,或許老師家長都會覺得他們天造地設。
那時候他們在學校很低調,據我觀察,除了他們本人,唯獨我知道他們真正的關系。
什么惺惺相惜的天才少年,其實是心有靈犀的戀人。
他們很謹慎,不會在校園里牽手,不會躲到無人的角落擁抱,更不會像那天下午在家里一樣愛撫著彼此親吻對方的嘴唇。
他們只是并著肩走在校園的樹蔭下,肩膀緊貼著肩膀,隱晦又曖昧。
這在別人看來沒什么,可到了我眼里卻尤為刺眼。
我猜測,我對我哥的嫉妒和對余柏言的欲望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形成了,兩者不知道誰先誰后,但那邪惡的念頭像是盛夏里瘋長的怪獸,很快就吞噬了我的理智。
只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透過我哥看余柏言,還是在透過余柏言看我哥。
我的青春期,混亂又茫然,站在距離他們幾步開外的地方,獨自搖曳著。
我哥跟余柏言的關系是在高三下學期發生的變化。
那個時候我依舊是班里名次倒數的差生,我爸有些著急,開始計劃著給我找家庭教師。
而我媽說“還有半年,等越越高考完的暑假可以給他補習嘛。”
當時我坐在桌邊,看著只有30分的數學試卷啃手里的筆。
我哥晚自習還沒回來,高三了,他很忙,也很累。
那天我心情不太好,自然是因為這丟人的成績。
沒想到的是,我哥晚上回來的時候似乎也情緒很差,平時每晚回來他都要吃點水果和爸媽聊一會兒再進屋學習,可那天一回來就直接鉆進了我倆的房間。
他沒學習,把書包往地上一丟,被人抽走了骨架似的癱在了床上。
那會兒是三月份,北方的冬天才勉強要離開,他回來得晚,身上還帶著寒氣。
我把目光從做不出來的數學題上轉移到我哥身上,他先是躺著,而后趴著,后來似乎在哭。
我猶豫著,沒說話。
我哥那樣趴了很久,像一座沉默的小山。
我像在學校里偷偷觀察他和余柏言時一樣,安靜地在這個夜晚觀察著他。
我哥依舊比我高,依舊比我長得好看。
他纖細,愛笑,但哭的時候也挺討人喜歡。
我想,是余柏言把他弄哭了嗎兩人吵架或是分手
還是說,我哥看到余柏言在和其他人接吻,就像那天下午我不小心看見他們接吻一樣。
我想了很多,腦中浮現很多邪惡的畫面。
在那半小時里,我的陰暗展露得淋漓盡致。
可能我想得太入迷,以至于后來我把那句話說出來的時候,自己都覺得驚訝。
我就坐在那里,平靜地問我哥“你跟余柏言上過床了嗎”
誰能想到,這是一個剛滿十六歲的人會問出的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