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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問過余柏言,那個夏天他是怎么度過的。
他說“抽煙喝酒打臺球。”
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倆正同抽一根煙打著臺球。
教會我打臺球的人就是他,這件事也要追溯到高中了。
暑假迅速又漫長,我哥拿到錄取通知書后整個人都春風得意馬蹄疾,他也像自己說的那樣,在那個寶貴的假期,除了和朋友聚會唱k,還抽出時間來給我補課。
我哥腦子聰明,我一度懷疑我倆根本不是親兄弟,不然怎么他腦筋轉得那么快,我卻如此的愚鈍。
一道題,他反復給我講。
第一遍我聽不懂,但不吭聲。
第二遍似懂非懂,裝模作樣地點頭。
第三遍,我聽不進去了,心思開始往我哥身上飄。
高考結束之后,我哥不再穿校服,爸媽給他買了很多新衣服,他看起來更像是個瀟灑又逍遙的大人了。
他還打了耳洞,只有一個,在左耳垂上。
這件事讓我覺得不可思議,那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銀色耳釘仿佛凝聚了我哥所有的叛逆因子,那枚耳釘在那段時間,在我眼里是余柏言的幻形。
我在心里給他們兩人編故事,然后找準時機問我哥“余柏言不讀大學了”
我哥寫公式的筆尖落在紙頁上,手背的筋骨凸起,他沉默的幾秒鐘里,我甚至覺得他會揍我。
但我哥從不是粗魯的人,卓越不會跟人動手,他只是冷淡地回應我“你別管。”
永遠都是這三個字。
但凡涉及到余柏言的事,他給我的回應永遠都是“你別管”。
可那一刻,我沒覺得不痛快,相反的,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不讓我管,可我已經親過了。
我看著我哥的嘴唇,思路飛得更遠。
那個下午哥沒繼續給我講題,他出門去了,半夜回來的時候輕手輕腳的,隔壁房間的爸媽不知道,但他身上的酒氣我聞得一清二楚。
我開學的日子比即將成為頂級學府大學生的我哥要早半個月,因為哥再用不上那輛公路賽車了,加上我個子也終于竄了起來,他的那輛車在這個夏末時節被我“繼承”了。
我穿著校服,背著書包,騎著我哥騎過、我夢寐以求的公路賽車到了學校。
我開始聽到很多傳聞,比如上屆誰誰誰考得特別好、哪個哪個考砸了。
我聽到他們在聊余柏言,畢竟他曾經也風云過兩年半。
班里有個人和余柏言奶奶家是鄰居,他說余柏言高三最后那個月狀態就急轉直下,說余柏言只考了三百多分,而我們省三本錄取線還比他分數高一百。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坐得筆直,聽到這些心里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學校有個規矩,復讀生可以選擇插班,也可以選擇直接去復讀班。
我扭頭問那個同學“余柏言會復讀嗎”
“應該會吧。”他說,“畢竟本來成績很好的。”
我點點頭,后來他們聊什么我再沒聽進去。
開學后的那幾天我時不時就到復讀班專屬的“小白樓”去打轉,一共兩層的小樓,我趴在窗戶外面往里看。
我不知道余柏言會不會選擇復讀,也不知道他如果復讀會選擇插班還是來這里。
我只是等著,期待著。
然后我就等來了。
“嘿。”
我聽見身后聲音時,正鬼鬼祟祟地往小白樓一層的教室里張望,復讀生還沒開學,里面空空蕩蕩的。
那一聲“嘿”之后,我嚇了一跳,然后透過窗戶映出來的影子,看到了那個我朝思暮想的人。
余柏言穿著黑色的短袖t恤,藍色的牛仔褲。
他一只手夾著煙,一只手插在褲子口袋里。
吊兒郎當的。
我扭頭看他,驚訝又欣喜。
但我向來會演戲,只需要幾秒鐘就平靜下來了。
我倚靠在身后的窗臺邊,歪著頭,笑著問他說“接吻嗎”
他就那么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看著我,抽了口煙,也笑了。